終于到了正式競選演說的時候了,校園裡的廣播上播放着中國傳統樂唢呐《百鳥朝鳳》,到處洋溢着熱烈而歡快的氣氛。
趙海和老二一大早就開始準備,這是一個周末,他們精心修飾了自己的外表,把頭發弄的油光明亮,趙海還借了把電動剃須刀把下巴刮了個幹淨,老二也悉心打扮了一番,又檢查了一下趙海的西裝領帶和皮鞋,感覺沒有問題了,就一塊兒出發了。
他們走過劉老大的房間門口的時候,劉老大正站在那裡,仿佛看什麼馬戲團的小醜一樣,在背後起哄嘲笑他們,他們也顧不得理他,就朝六樓大會議室走去。
半路上遇到老大老六和老七又準備去逛街,李強領着幾個學生代表,也在半路和他們相遇,就一起浩浩蕩蕩向六樓進發。
半路上不斷遇到熟人,熱情的打招呼,然後擠眉弄眼、打手勢,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個說:“放心吧!沒問題!”另一個就感激地回答:“多謝了,夥計!”甚至趙海還發現周瑞對着李強使眼色,而李強也說:“放心吧!沒問題!”周瑞就滿意地笑着走開了。
當他們來到會議室的時候,裡面已經坐的差不多滿了,但是門口還在陸續地進出着人,有些坐在座位上的也相互打招呼,大聲說話,或者使眼色。
時間已經到了,主席台上的領導席還空着,所以大家也都不怎麼着急,整個會議室亂糟糟的,如同一個蛤蟆坑。趙海注意到周瑞一會兒和學生代表們打招呼,一會兒和學生會幹部打招呼,仿佛是揮灑自若的樣子。
趙海則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緊張拘束,他看見老二也仿佛有些緊張,不過當有老鄉經過的時候,他們就會突然變的誇張而熱烈的說話,相互打着招呼,那感覺仿佛是井岡山兩支紅軍突然會師了一樣。
趙海看到兩個身穿西裝打領帶的新生站在旁邊,頭發也弄的油光明亮,皮鞋仿佛也是剛擦過油,手裡還拿着講稿在皺着眉頭背誦,心裡想,這兩個傻瓜一定是我們的競争對手吧!哈哈,簡直不堪一擊!這時他又充滿了信心,挺了挺胸,含着自信的微笑望着所有人,仿佛在藐視一切。
這時,門外來了一股強勁的威壓,仿佛一陣冬天裡的狂風,使室内的空氣驟然凝固起來了。他回頭一看,原來是校領導們來了,張校長在前面,面容平靜,仿佛在田野上漫步。背後跟着學生科的許科長,高大英俊,一張臉上仿佛永遠帶着笑容,即便是在他發怒的時候,這就令人無法琢磨透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生氣,所以,他隻要出現,總是令人莫測高深。
還有一個身材很矮,長着老鼠須般胡子的人,形容有些猥瑣,可是眼睛裡卻放射着幹練而有些傲慢的精光,仿佛時刻在收縮着他的瞳孔,把一切人都不放在眼裡似的。趙海再一看,跟着進來還有範莉莉,他們仿佛是一起來得,他心裡不禁升起一股敬佩來,想着人家範莉莉看起來天生就是做領導的料,整天可以和領導聯系這麼緊密,而自己卻總是摸不着頭腦。
經過一些必要的儀式之後,演說終于開始了,第一個是範莉莉,她侃侃而談,平淡的語氣中帶着些堅毅和強硬,冷靜的外表下掩蓋不住内在的熱情,她的演講獲得了領導們的點頭贊賞和台下一陣熱烈的掌聲,室内那種流動着的氣氛仿佛在說,這個女人是天生的女王,完全可以免試而通過。
第二個是周瑞,他面帶微笑,仿佛想裝做揮灑自若的樣子,他的語氣雖然有些僵硬,但是不失宏大的氣魄,風度雖然有些做作,也還顯得優雅大方,他的表情雖然不夠真誠,可是他表演的技巧已經臻于成熟,所以他仿佛也得到了領導的認可和代表們的掌聲。
第三個竟然是一個緊張得臉都有些發青的新生,他一上台仿佛想鎮定下來,可是卻忍不住聲音發抖,剛開始進入慷慨激揚的演說,卻突然又忘掉了演說詞,在一段令人難堪的沉默之後,他竟然從口袋裡翻出來講稿,念了起來。
領導們個個面帶嚴肅的神情,皺起了眉頭。下面的代表們有些人則用手掩着嘴不敢笑出聲來。後來那痛苦的時刻終于過去,幾乎沒有人給他鼓掌。
終于到了趙海了,他仿佛也有些緊張了,當他看到那一雙雙眼睛盯着他看時,他有一陣子慌亂和熱血沸騰,仿佛有些眩暈,如同自己是站在賈魯河的岸邊,看着那渾濁的旋渦向自己放射着誘惑的魔力!他定了定神,對自己說:“見鬼!”然後,擡起他的目光,往台下黑壓壓的一片狠命地盯了一眼,那麼多男男女女盯着自己,有的帶着期望,有的仿佛帶着嘲笑,有的替自己緊張,他也感到背後的領導們在審視着自己,仿佛在說:看看這個家夥怎麼樣?
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的衣服了,管他什麼西裝領帶呢,見鬼去吧!我的皮鞋,還有我臉上的粉刺!他用手拂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臉上擠出來一些笑容,可是自己的臉上的血液仿佛也凝固了,不再聽自己的指揮,他不在看台下,也不再想着身後,慢慢把瞳孔收縮起來,望着眼前虛空的地方,他感覺自己進入了那種恍惚狀态,他的眼前那一雙雙眼睛悠忽一下子不見了。隻有燃燒的火焰和漂浮的大氣,他甚至分辨出了空氣中一粒粒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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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開嘴巴,鼓動舌頭,發出了令自己也感到震驚的響亮聲音,他這時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個被魔鬼控制的肉體,不再是原來的自己,而是一團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他隻感到身邊仿佛有千軍萬馬殺将過來,又仿佛是冬季裡呼嘯的寒風在怒号,他仿佛又看到老家那種驚心動魄的狂風暴雨滾滾而來!
當他不由自主地把這些天外飄來的語言傾瀉而出之後,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虛空了,仿佛站不住了似的,天地好像都在搖晃着。
過了幾秒鐘,他慢慢從那迷霧般的狀态中清醒過來,向鴉雀無聲的聽衆說了聲謝謝,鞠了個躬,努力使自己微笑一下,這時他看到下面的學生代表們,一個個都大張着嘴,仿佛被魔法定住了身軀,突然爆發了一陣急風暴雨一樣的掌聲。
代表們一個個也都清醒了過來,面帶驚喜的神情,相互用力地點頭,小聲說着什麼。趙海走了下去的時候,用手輕輕抹了一把汗,并回頭偷偷瞟了一眼台上的領導,他看到了張校長在和許科長連連點頭并且低聲交談,許科長面帶微笑側耳傾聽校長的談話。
而那個長着老鼠須的矮個子則收縮着瞳孔往他這邊看着,仿佛很感興趣似的,這時他看到了老二,老二對他連連點頭微笑。他知道自己終于沒有講砸,臉上露出了一些微笑,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仿佛身體也散架了似的靠在了椅子背上。
最後那個新生講的怎麼樣,趙海幾乎沒有注意聽,隻恍惚記得那家夥一上台就拿着稿子念了起來,台下的代表們個個搖頭歎息,不一會兒邊都竊竊私語起來,會議室裡到處一片嗡嗡聲。使得張校長也皺着眉頭望着台下,許科長最後終于清了清了嗓子打斷演講者的講演,開始維持秩序,要大家注意禮貌,尊重演講者,不要交頭接耳,那位講演者用委屈的目光看了大家幾眼,然後又接着念了起來。
全部演講結束以後,代表們開始投票,然後是唱票,最後很快結果出來了,主席團成員的名單:範莉莉、周瑞和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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