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他和哥哥又在地裡幹活,母親在家裡做飯,突然他聽到一聲呼喊:“趙海!”,這聲音仿佛是來自遙遠記憶中,他以為自己又在幻想中了。可是當他停下手中無意識的動作,從恍惚的沉思中擡起眼睛時,卻看見一個尖嘴猴腮,穿着大紅襯衣的家夥,大搖大擺地走來了,他以為自己是進入了恍惚的夢中,看到了幻象。可是當那家夥帶着滿臉不在乎的笑容走近時,他終于發現這一切是那麼真切,那就是他的同學——李小民!後面還跟着文質彬彬微笑着的李麥。他快活的笑了起來,趕快向前跑了幾步,幾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上次我和李小麥一塊兒來找你,你不在家!今天我到你家了,剛好俺嬸子在家做飯呢,她說你在這兒幹活。諾!怎麼?還不會抽煙嗎?這是咱哥吧?來根煙!哦!也不抽?哈哈!李麥也不抽,就我自己抽,我是流氓我怕誰?哈哈!”
他看着這個李小民還是那種豪爽快樂的樣子,覺得心裡充滿了親切,就對二哥說:“二哥,咱回去吧?天也要熱了。”
“好吧,走!”二哥和他們一塊向家走去。他們回到家後,在水池裡洗臉,他的母親從屋裡出來,一看這麼多人,說要再多下點面條,這時李小民趕快站起來說:“嬸子,你别忙了,我們喝點水就可以了,今天真熱!一會兒我和趙海準備到鎮上和幾個同學聚會,什麼?西瓜?哈哈,那才好呢!那就吃個西瓜再去吧!”
趙海的母親趕快洗了個西瓜切開,幾個人吃了起來。李小民邊吃,邊大聲說話:“不錯,這個西瓜怪甜哩!還是沙瓤子,哈哈!那次我和李麥去縣城到一個同學家,那也叫西瓜?是不是?李麥?”
“是的,那次切的西瓜确實不怎麼甜!”
“就那吧你!什麼不甜呀?我明明看見那個同學的媽,在一堆小西瓜裡面專門挑了個最小的,我心裡就來氣,城裡人都是小市民習氣,哪裡有我們家裡人實在?呵呵!後來,你們不知道我怎麼治他的?”他邊說着邊眨着眼睛,咧着嘴笑了起來,下巴上粘滿了西瓜瓤子。
“怎麼治的?”一直非常文雅地吃着西瓜的趙海,帶着微笑問李小民。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說,他嚼了幾口,枯瘦的脖頸上喉結上下動着,他用手把腮幫子上的一個西瓜仔拿掉,抹了一下子嘴,又拿起一塊兒,咬了一大口,邊嚼邊說:“那次本來我們一下子去了七八個人,她就拿了一個西瓜!還是最小的,叫我們怎麼吃?每人一塊兒都不夠!我就搶了一塊兒小的,還不甜,我渴的嗓子都冒煙了,真小氣!我越想越來氣,就捧着那塊西瓜皮,狠勁啃,狠勁啃!不但把西瓜瓤子吃光了,最後,把西瓜皮也啃得隻剩下薄薄的一層了,對,就跟用小刀削下來的蘋果皮差不多!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那你不是給人家難看嗎?就好像在人家請客的酒席上拿着盤子舔一樣了……哈哈……你這個家夥呀!”
“就是要給他難看!嘿嘿,對那些我看不順眼的家夥,就是不能心慈手軟,要想法給他們一個教訓!我上高中時,還給一個老師弄個難堪呢,把他氣得幹瞪眼,啥也說不出來!……”
“哦?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那個老師總看我不順眼,當然我也看他不順眼!有次,我在校園裡看見他正和幾個老師說話,我拿出來口袋裡的香煙,點了點數,做了點手腳,然後,走過去一個一個地讓煙,他們那些人都是大煙鬼,不給他們讓煙是沒有面子的事,剛好那個老師站在邊上,我就從另一邊開始讓,剛好讓到他面前時——哈哈!煙沒有了!一根都沒有了!我把空煙盒随手一丢,對他說了句:對不起,剛好沒有了,讓完了!哈哈,他站在那裡,本來手都已經伸了出來,準備着接呢!哈哈!我看到他站在那裡,臉紅脖子粗的,尴尬得手都沒有地方放了!别人手裡都有煙,我就用打火機,一個一個地給他們點上,就差那個老師,像個傻子一樣站着,臉色一會紅一會白,我那個開心喲!哈哈,别提了!”
“哈哈……你的鬼點子真多!”
“哈哈……你這個家夥,誰要是得罪你可真夠受的!哈哈……”
大家笑得前仰後合,一直沉默不語的二哥這時也忍不住“噗”一下子把口裡的西瓜噴了出來,趙海的母親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最後說:“哈哈,笑死人了,那你到我們家,可千萬别在啃皮了,俺們家的人也都不抽煙,你也不用讓煙,哈哈……”
“不會!我吃得肚子都快撐壞了……”說着李小民站起來,雙手拍着鼓起來的肚皮,滿足的說。他身上瘦骨嶙峋,透過衣服也可以清晰看見根根肋骨。李小民走出門外,點上一支香煙,猛吸兩口,鼓起腮幫子吐了口煙氣,看了看表,急忙說:
“走!李麥,時間不早了!趙海,快點!嬸子,俺們走啦!”說着幾個人便騎上自行車一陣風似的走了。
趙海的母親還在笑着吃着西瓜,然後對趙海的二哥說:“你看看,這個孩子!咋恁有意思哩?叫人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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