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制氧機廠的老職工宋偉東一臉憂愁,前幾年去插隊落戶的大女兒,從黑龍江回來了。回就回吧,還帶個離婚證和一個一周歲大的孩子回來,而且到家時身無分文,自己說自己已經餓了一天了,到家把剩飯剩菜全部吃完,連鍋底都用開水晃了晃,把剩下的幾粒飯米粒連湯帶水喝了個精光。
好嘛,74年十八歲插隊當知青6年,工作工作要等街道安排,僧多粥少,一時半會也輪不上。從春節後開始等,現在都是杭江市最熱的時候了,也沒見工作有啥動靜。
隻能讓老婆從供銷社商店退下來帶孩子,讓女兒宋利娟頂了職,28塊學徒做起,老婆43塊五工資拿60%退休金,雖然家裡錢多了十塊,添了兩張嘴,一周歲大的孩子還得增加營養,看着小臉面黃肌瘦的,宋偉東也不落忍,每個月擠出錢來買一罐麥乳精給孩子,這就是算十塊錢沒了差不多。現在兒子宋利平十七歲,馬上進入高二畢業階段,要考學,無奈前期成績太差,自己也不用心學,估計畢業後又是待業青年。小女兒宋利蓉倒學習好,也乖巧,這也不是兒子,長大還是得嫁人。眼見着兒子女兒都是最會吃的時候,加自己一線加班,每月五十塊錢多,家裡攏共每月一百多點收入,勉強度日。
這不就是操心兒女一輩子,也操心不過來。
工友陳振發走過來,
“老宋,怎麼,你家利平又找人打架,把别人給打了?”
“小西斯如果再打架,我先打斷他的腿。老陳,愁啊,小西斯明年畢業,馬上就是失業,到哪裡給他找工作呀,利娟才剛頂了她媽的職,我看明年我也要不幹了,讓我家小西斯過來頂職算了,沒辦法了。”
“哦呦,又沒到時間嘞,慌啥,你家好歹雙職工,我們家還要吃苦頭嘞,靠我一個人工資,我們老太婆農村戶口,幾個丫兒戶口都是農村的,比你們差太多了。”
“你們家裡農村有地,種菜到城裡賣,收入又不低的,你當我不曉得啊,我們是上個廁所沖水都要鈔票的。”
“哎,說到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裡頭四個小鬼,種菜賣哪裡夠他們吃的,過一天算一天麼好了,我想總有辦法的。好的,不要擔心了,香煙麼燒一支,抽了好幹活。”
宋家兒子這時正在運河支流裡女同學陪着釣魚呢。他以前是個壞學生,打架,欺負女孩子,尤其喜歡欺負同班最漂亮的雙胞胎裡的妹妹金芙蓉,她姐姐金芙蕖在理科班,成績一般。可是金芙蓉不光長的好看,成績也好,年年文科3班第一,年級第二。性格溫柔,不像姐姐金芙蕖那麼潑辣,敢拎起凳子砸男生。
宋利平也不是欺負金芙蓉,是他就是有些喜歡她,雖然他也知道他家門檻比宋家高太多,沒有未來,他就是喜歡逗金芙蓉。金芙蓉爸是廠裡副廠長,級别很高,母親是市二輕局幹部。人家是正兒八經幹部家庭,哪是工人家庭子弟能染指的。
不過也非常奇怪,金芙蓉對宋利平的“欺負”很享受,她其實對這個身高178體重76,長的一張英俊的臉的同廠子弟很喜歡,雖然她媽早就有說過不允許她們姐妹倆與工人子弟走的近,要是想和工人子弟好,那是想都不用想,最後結局就是梁祝悲劇收場。何況宋利平成績差,人又痞,上學期去到鋼鐵廠撿廢鋼鐵賣,被逮住差一點送進派出所,還算宋利平耍小聰明,哭窮,說家裡有八十歲的奶奶,父親工傷殘疾,姐姐插隊還沒回家,下面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妹妹要養活,一家指着微薄的收入過日子,入不敷出,才來撿廢鐵賣的。廠警看這孩子确實也沒偷,也就是在旁邊撿了幾塊廢鐵,才教育了一頓,讓他以後不要随便進入廠區就行。
自這次以後,宋利平倒是收斂一點了,不過還是又去離的更近的軸承廠去撿廢鐵,也差一點被抓,但是逃跑途中被一塊大件生鏽軸承撞破了腿上的皮,過後也沒怎麼處理,感染化膿,這才去廠衛生所要了些紫藥水搽搽,最後落下一個疤。不過結了疤後的當天晚上,宋利平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一個看不清臉的陌生男子是一個留學人士,建國後回來報效祖國的,在大運動期間因為家庭成分因素被專政了,最後扛不過折磨,撞了軸承自殺而亡。于是那支軸承被認為不祥之物一直扔在空地上接受日曬雨淋,生鏽,被宋利平給絆到了。這男士經史子集,曆史地理,無一不通,英語那更是好的不能再好。
醒來後,宋利平好像全盤接收了這位男士大腦儲存的知識海洋,自己覺得現在的文科功課樣樣精通,語文,數學,曆史,地理,英語,也就是政治還不是太行,因為宋利平接受到了很大的憤怒,不屬于現在政治課的範疇。
宋利軍平慢慢消化了海量的知識儲備,自己在床上使勁掐了一下大腿,疼痛告訴他剛才自己滿意腦子的變化是真的,他興奮的跳起來,就聽到隔壁他母親陳玉梅的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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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斯,在搞什麼,貓貓頭被你吵醒了。”宋利平才知道,自家姐姐的兒子宋啟航也在睡午覺。宋啟航是姐姐宋利娟落戶後,宋爸給孩子辦戶口時重新改的,有回杭江的意思,小名多多,就是指家裡多了一張嘴吃飯。
“姆媽,多多睡着的啊,哦,對不起,對不起,剛剛午睡做了個夢,好夢。”
“懶骨頭,你就是白日做夢,有個屁好夢。利平,你啊這麼大的人了,要懂點人事,實在不想看書你就到河江裡去釣釣魚,釣的上來嗨好給多多熬點魚湯,補一補,偷雞摸狗的事情以後少做,腳上爛起來了,還不知道改一改啊,教訓不夠深刻,一定要弄到牢監裡踏縫紉機才改的過來嘛?真要到那一天,不要埋怨爸爸姆媽沒教育你,我們已經苦口婆心的勸過你了,哦,小西斯,好好的做人啦,别淘氣了,站起來家裡你最高。”
“好的,姆媽,我現在就去德勝那邊去釣魚,保證今晚有小鲫魚吃,阿妹到哪去了?”
“她去外婆那邊去了,去拿點東西。你們小阿舅從鄉下頭回來,買了兩隻老母雞,說給我們拿一隻過來,我讓利蓉去拿了,你不是睡覺嘛,你就是懶。兒子,乖點啦,哦,姆媽求求你了啦。”
“好的,姆媽,我從下學期開始,好好讀書,天天向上,争取考個大學回來給你們看看。”
“算了,算了,你要考起大學,老母豬都能爬樹。去釣去,釣回來姆媽給你五角零花錢。”
“好嘞,姆媽,那你準備好五角錢,我今天肯定釣的到。”
“利平,出門帶壺水,不要魚沒釣到,人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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