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手下的二十餘萬将士因為急于解救天京,被清妖四面圍于霍山黑石渡,因為缺少糧草,二十餘萬将士死的死,降的降。你最後也自殺身亡。至于那些投降的太平軍,最後也大多被僧格林沁下令斬殺,黑石渡的河水都被染的血紅,将士們的屍體把淠水都給塞滿了。”
“不,玉成,你說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陳得才一把跳起,順手抄起太師椅狠狠地摔在地上,紅木做的太師椅竟然經不起他這一摔,頓時四分五裂。
殿外的親衛剛想沖進來,卻被盛怒中的陳得才抄起一塊碎木砸了過去,怒吼道:“滾,全都給我滾得遠遠的,這處院内不準有人。”
“王叔,這是真的,千真萬确。”看着暴跳如雷的陳得才,陳玉成平靜答道:“你知道嗎?當我聽天父講完我的結果以後,我當時和你一樣,也是不相信。當天父把這一幕幕情景展現在我的眼前時,我不得不信。數十萬的廬州軍民在妖兵的屠刀下,痛苦慘嚎,即使他們磕頭求活,可仍被妖兵一個一個地殺死。他們當中,我看到了朝旺、士榮、得隆、聚成、仕才、安成等等,從他們的音容表情來看,這絕對不會是假的,天父是絕對不會騙我的。而且我還看到我在河南延津被剮的慘像,刀子一刀刀割下,一塊塊鮮血淋淋的肉被丢到一旁,生生剮了三天我才咽氣。”
“我還看天京城中無數的青壯男子被妖兵砍下頭顱;我看到無數的妖兵在天王府中瘋狂搶掠,金錢、玉石被他們一一裝入口袋,女官們被他們輪奸後殺死;我看到無數幼兒被妖兵竄在槍尖上,撕心裂肺地痛苦慘嚎;我看到無數的女人被妖兵奸淫,年輕女子成為妖兵的禁脔;我看到整個天京血流漂杵,秦淮盡赤;我看到屍體湧入長江,幾乎使江水不流;我看到頻死的老弱哭聲震天,震動四野;我看到妖兵為了掩蓋他們的罪行,又到處放火,漫天的煙塵直沖雲霄,遮雲蔽日;我看到皖南及天京附近各地,市人肉以相食,數十裡荒蕪無人耕種,村寨破落,渺無人煙……”
“别說了,别說了……”陳得才痛苦地抓着頭發,用力之下,已是一把頭發落地。陳得才仿佛毫無知覺,瞪着赤紅的雙眼看向陳玉成,隻見陳玉成早已是淚流滿面,咬牙切齒,猙獰的可怕。看着陳玉成痛苦的神色,陳得才不由得相信了許多。
“隻是……玉成,你還活着,而且江北太平軍也把主力轉移出來了,剛才你說的那些還會發生嗎?”
還會發生嗎?陳玉成茫然的看了看屋頂,搖了搖頭,答道:“我不知道。妖兵費勁力氣才把天京圍起來,他們的眼中隻有天京城中的金銀财寶和女子,至于其他的他們已經管不了太多。導王叔他們此次大鬧湘中,向仕才更是占領了江漢,可僅僅能把妖兵吸引回去的隻是鮑超部三萬人馬。曾妖頭的大部人馬仍在吳中、天京,絲毫未放松對天京的包圍。所以僅靠調虎離山的辦法,很難令妖兵從天京撤圍。打開妖兵對天京包圍的唯一辦法,就是以大軍強推到天京城下,将圍城的妖兵一一殲滅,如此才能徹底打破妖兵對天京的包圍。”
室内頓時陷入沉悶,除了二人的呼吸聲,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他們都知道,以江北太平軍目前的實力,絕對沒有這個可能。又過了多時,陳得才突然擡起頭來,向陳玉成急切問道:“玉成,天父有沒有給你說過,天京什麼時候淪陷?”
“若是沒有改變的情況下,天京陷落最遲不到甲子年5月。”
沉默了好一陣,陳得才不甘說道:“如此說來,難道我們隻有坐看天京陷落,坐看天王被妖兵活剮不成。”
“在我們的實力沒有強大到為天京解圍的情況下,我們并沒有其他辦法。王叔,你要知道,把拳頭收回來的時候,并不是懦弱的表現,更多的是為了積蓄更大的力量,更好的打擊敵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天京即使陷落,洪氏即使被殺,可是隻要有我們在,太平天國就沒有滅亡,太平軍的旗幟會依然高高飄揚。”
“這個時候,複仇并不是我們的主要任務。話說:‘兔子不可能撞在同一棵樹上’,何況我們呢!我們必須在找到一處穩固的地盤後,坐下來,好好反思反思一下我們的過失,好好反思天國失敗的原因。為何我們當初能夠屢戰屢勝,把曾妖頭打的潰不成軍?可是到了後來妖軍卻是越戰越強,我軍反而是越戰越弱?為何我們當初走到哪裡,哪裡的百姓就膳食壺漿,踴躍參軍?可到了後來,百姓們遠離我們,逼得我們不得不像土匪那樣強拉壯丁,裹挾百姓等等。這些我們必須要找出原因,研究出下一步的應對之策,否則我們還會像以前那樣,越打越弱,直至消亡。那我們也就失去繼續戰鬥的意義,太平天國也終會因為我們的頑固自大而完全消亡。”
“當我們能夠真正認識到我們的錯誤,并盡力避免同樣錯誤發生時,我們就可以穩下心來,發展民生,操練軍隊,當我們積蓄足夠的實力以後,我們就可以奮起出擊,一舉推翻清妖,重新建立一個更為強大的天國。讓天下百姓有田耕,有飯吃,有衣穿,實現真正“無處不飽暖,無處不均勻”的理想。”
“可是,天王畢竟是我們君上,是天父的派到人間的人王,代理天父管理人間的呀。況若天王一死,那将對天國的軍民造成多麼大的打擊呀!”受邪教蠱惑多年的陳得才,仍然放不下心中的那份愚忠,糾結說道。
“王叔,天王是不是天父次子,我們先不深究。我隻問問你,在東王主政的那些年,我們太平天國為何拓土開疆,日辟百裡。反而是天王親自主政後,進寸退尺,江河日下。”
看着陳得才那糾結的樣子,陳玉成感覺到自己這個堂叔實在可憐。洪教主何恩于他?卻令他對洪教主如此念念不忘。若僅僅是封王一事,也是自己出力緣故。若不是此,馬融和豈會和自己平生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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