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下面!”
孫無忌的提醒還是晚了一步,雖然我已經閉上了眼睛,但是一股冷氣還是從腳底竄到了我的頭頂,一時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直立起來了。
黑暗中,我感覺到孫無忌抓住了我的手,然後把我從青銅樹上拽了下來,接着他讓我睜開眼睛。
我聽話地睜開眼睛以後才發現眼前的世界好像是被污染了一般,任何肉眼可見的區域都彌漫着陰森森的鬼氣,而孫無忌的五官更是扭曲成一團,眼珠子都已經偏到快下巴那裡了,看到他這副尊容的一瞬間我立馬就吓得猛地後退了一步,差點摔到那個洞裡去。
“王月半讓你不要看腳下,你為什麼非要看?”孫無忌從他那扭曲成麻花狀的嘴裡說出這句話後就順勢從他衣服的夾層裡取出一面圓圓的化妝鏡然後遞給了我。
“看看你的眼睛吧,已經中了邪了。”
我接過小鏡子用手電照着看了一下自己的臉,結果差點沒把自己給吓死。
我的五官扭曲得不是很嚴重,但是眼睛卻變成了白内障,甚至可以說沒有瞳孔,完全都是眼白,看起來極為滲人,而我的嘴則是彎出了一個巨大的弧度,看樣子居然是在笑。
我打賭很清醒,我并沒有在笑,是鏡子裡的‘我’在笑,孫無忌站在旁邊和我解釋說:“在我看來,你除了眼睛變成白内障,其實沒什麼變化,你現在看到的,大多數都是幻覺,嗯,幻覺。”
我的眼睛沒有任何異樣感也沒有任何疼痛感,但我就是着了道了,如今這進退兩難的處境真是把我自己氣笑了,也是,我怎麼非得犯下賤去看腳下,這是純純的販劍。
孫無忌給我的眼睛裡滴了幾滴眼藥水,想要緩解一下我眼睛的症狀。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他為什麼身上總是帶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過在關鍵時刻的确是起到了作用。然而在滴完眼藥水後我的眼睛反而疼了起來,而且現在無論看任何地方都會出現一個淺淺的人影,孫無忌在問過我的狀态後先是沉默,随後就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和我說道:“你最好快點下去了。”
“為什麼?”
“無論你是中了邪術還是中了蠱,還是幻覺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既然它來自下面,解決的方法也會在其中的。”
我知道孫無忌在忽悠我,但是我還是再次鑽到那些青銅枝丫之中,因為我的确沒有其他的方法。
而變故,也是在此刻發生的。
因為現在的我,居然看到了青銅柱上的雕刻。
我可以保證之前青銅柱上是相當光滑的,但是現在我居然看到了相當複雜的雕刻,雖然隻是露出了一點,但是我可以确定,那的确是雕刻,而且還是經曆了漫長歲月後的雕刻,上面還有着清晰的銅鏽。我把一些血漬形成的幹皮搓掉,随後就看到了更多的雕刻。
那是被分割成了許多層面的雕刻,每一道刻痕都落在了我想象不到的地方,簡直凸出了一個雜亂無序。我站在那裡足足看了兩分鐘,等到孫無忌叫我的時候我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那個雕刻的圖像,好像是把三個不同的雕刻疊加在一起後的圖像。
這不由地讓我感覺到一絲絲震撼,難道在中國古代就已經有人能夠理解抽象藝術了嗎?
我和孫無忌簡單描述了一下,孫無忌先是沉默,随後就解釋道:“那個雕刻,按照你的說法來理解的話,就是隻有在特定情況下才能看到的暗雕,或許與那個讓你産生幻覺的東西産生了什麼反應,我說不準是什麼東西,因為這裡離南洋太遠了,蠱毒再怎麼說應該也傳不到這裡。”
我撇撇嘴,有心想和他講一下鬼方墓裡的無常撚兒,結果想想還是算了,牽扯到張家和汪家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訴别人,以免給人家帶來災禍,畢竟我和人家無冤無仇的,也沒必要拉人家下水。
這個雕刻的線條極其複雜,然而我還是用腦子将它一層一層地剝離了出來。第一層的雕刻是一顆圓滾滾的隕石,隕石表面刻滿了繁複的隕紋。第二層雕刻是一艘船,這船并不是古時候的戰船,而是那種遠洋的寶船,船上空無一人,但卻裝滿了金銀珠寶。第三層的雕刻是一個丹爐,丹爐中心刻有‘卍’字符,居然還是一尊佛家爐鼎。
我無法琢磨其中含義,于是在青銅枝丫中慢慢摸索下腳的地方,而随着我的下降,孫無忌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居然是變成了一種冷戚戚的笑聲,笑聲尖銳刻薄,聽得我極其難受。
而在不斷向下的過程中,我很快出現了其他的幻覺。
一開始我把手電調成聚光模式,就是想減輕幻覺對我的影響,事實就是在黑暗中的确不再出現那種怪異的幻覺,但是很快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手電的光開始變得斷斷續續,而我也開始瘋狂地耳鳴,伴随着耳鳴的還有一股窒息感,這種感覺很古怪,就好像,就好像我現在泡在水裡一樣。
我閉上眼睛,盡量不去想那些稀奇古怪的幻覺,因為我要證實一件事,就是我到底有沒有泡在水裡,如果我真的因為幻覺看不到那些海水的話,很可能我會被淹死在這裡。
閉上眼睛,那些幻覺才逐漸消失,我感覺身上越來越冷,越來越潮濕,我的衣服被水浸濕後緊緊地貼在身上,這種感覺讓我感到非常不舒服。同時我還感覺到一股浮力在慢慢托着我,似乎是想把我送到上面去。
“咯咯咯咯咯咯咯”
我張嘴吐出一串無意義的音節,甚至我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我身上的力氣突然被卸了去,手中的狼眼手電什麼時候脫手的都不知道,因為此刻的我居然真的體會到了站在水裡的感覺,那種憋悶,被水緊緊包裹的感覺真是異常明顯,明顯到和真的一樣。于是下意識地我就開始擺動雙手試圖讓自己遊到水面上。
“吳邪!!!!”
恍惚間,我聽到了一聲凄厲的吼聲,随後我猛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面前洞壁上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的孔洞,每一個洞裡都有一顆血紅色的眼球在死死的盯着我。而在下一刻我就突然一腳踩空,墜落而下的一瞬間,我看到了這個豎井底部的全貌,豎井底部是一個圓形的巨大洞穴,洞穴深處立着一個高台,台子上放置着一艘散發着幽幽冷光的白玉寶船,而在我的正下方則躺着奄奄一息的胖子和黑瞎子,剛剛那一聲凄厲的叫聲,正是胖子所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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