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開口,林二率先解釋道:&ldo;回禀真人,晚輩因靈力虛空,路過這落英山的時候,一不小心從雲頭墜了下來。林戌他宅心仁厚,見晚輩受傷,就将我留了下來,助我修練恢複。&rdo;師麟一字一頓道:&ldo;修,練?&rdo;林二依舊鎮定自若,微微一笑,道:&ldo;此事還是晚輩的過錯,前輩切莫責怪林戌。&rdo;他頓了頓,道:&ldo;對了,聽林戌說,他犯了過錯,師麟真人将他帶回落英山,讓他伺候真人做些清掃煉丹的事彌補他的過錯?晚輩與林戌一見如故,他又于晚輩有恩,晚輩鬥膽,不如他的事就讓我做了吧,我替他贖罪。&rdo;不知是否我的錯覺,師麟的棺材臉狠狠抽搐了兩下。他轉向我,問道:&ldo;贖罪?你,是你這麼說的?&rdo;我詫異道:&ldo;真人将我帶回落英山,不是這麼打算的麼?&rdo;師麟張了張嘴,又閉上,過了半晌才道:&ldo;你,這麼說,就算是吧。&rdo;我十分莫名。師麟又看向林二,道:&ldo;你什麼時候回來的?&rdo;我聽了他這話,有些驚訝。林二說過他認得師麟,我以為是雲堯替他引見,他與師麟有一面之緣,也不是什麼很深的交情,不過聽了師麟這話,似乎他與林二挺熟悉,他用了回來這詞,看來林二過去也常來落英山了。如此,我自作主張将林二留下,他應當也不會怪我才是。林二道:&ldo;一月有餘吧。晚輩聽說師麟真人正在閉關,不便叨擾,因此未來打攪。&rdo;師麟似乎在憋着什麼勁,從牙縫裡擠出字來:&ldo;他……你……&rdo;林二忙道:&ldo;林戌與晚輩一見如故。&rdo;&ldo;一、見、如、故?&rdo;師麟的嘴角又抽了抽,便不說話了。氣氛一時有些尴尬,我幹笑兩聲,上前道:&ldo;前輩,你恢複的怎麼樣了?&rdo;師麟道:&ldo;已恢複泰半。&rdo;他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輕輕歎了口氣:&ldo;你……唉!&rdo;我本以為他會指責我,他卻并沒有說什麼。林二輕輕捏了捏我的手,小聲道:&ldo;我與師麟真人有舊要叙,你先去練功吧。&rdo;能擺脫眼前尴尬的局面,我自是樂意,忙道:&ldo;那我先去了。&rdo;我用眼神請示師麟,隻見他正盯着我與林二相握的手,并沒有什麼表示。我見他并無異議,向他道了聲别,轉身就走了。我走出一段路,忍不住回頭往後看,隻見師麟與林二站在一起,正低聲談論什麼。我心裡十分好奇,又不敢貿然施法窺聽,若叫他們察覺,又是尴尬。可惜毛團被我派出去了,若是毛團在此,我倒是能讓小狐狸偷偷溜過去聽聽他們的談話。眼下也沒别的主意,我隻好忍住好奇,丢下他們徑自打坐去了。到了晚上,我再去找林二,隻見林二還和師麟在一起,兩人坐在山頂的桃樹下,身邊放着幾壇酒,正在喝酒聊天。那酒我認得,是懷胤釀的神仙愁,神仙喝了也會醉。想必是懷胤當年離開時在落英山上留下了不少酒沒有帶走,師麟将它取出來招呼客人。林二見了我,熱情地向我招手:&ldo;林戌,一起來喝酒吧。&rdo;師麟面無表情地低着頭,懷裡抱着酒壇,并沒有看我。于是我走上前,在師麟對面、林二身邊坐下。師麟擡起頭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嘴唇,又低下頭去。林二熱絡地遞給我一壇神仙愁:&ldo;你嘗嘗。&rdo;我暗笑林二反客為主,隻是師麟似乎并無不滿,那就也沒什麼。我已經上千年沒有喝過懷胤釀的酒了,我那二徒弟資質高又心靈手巧,過去他就喜歡在閑暇時将落英山上所有落下的桃花瓣都收集起來,釀酒或是做些點心。我雖早過了辟谷期,可他做的東西連神仙也喜歡,自然也深得我心。我揭開酒封,一股醇香的酒氣合着桃花香氣撲鼻而來,未飲便有幾分醉了。我不禁開始懷念過去,從前我與我那三名弟子也常常這樣,坐在桃花樹下,喝着懷胤釀的仙酒論道,那是多麼惬意的時光,幾千年彈指一揮間,從不覺得漫漫人生有星點虛空。在我來之前,師麟似乎已喝了不少,臉頰微紅,表情亦不複往昔冷硬,而是柔和的,似乎有些微怅然。我忍不住道:&ldo;前輩,你在想什麼?&rdo;師麟擡頭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道:&ldo;師父。&rdo;我一愣,幾乎以為他認出我來,躊躇着不知該說什麼,師麟卻又把頭低了下去。原來……原來他在想我。可惜他不知道,他那頂天立地的師父,如今就坐在他面前,卻成了我這幅模樣。自我奪舍重生後,還是難得如此怅然,也抱起酒壇來猛喝了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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