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哎,小和尚,過來過來。這快過年了,老骨頭給你弄了點彩頭,就放在柴房裡。自己去拿。&rdo;曾沛林坐在林邊小屋前的躺椅上,一邊打蒲扇一邊沖遠遠走近的年輕和尚喊話。這時節正是秋高氣爽,滿地紅黃落葉,像是一層厚厚的地毯,躺椅在地毯上咯吱咯吱的亂晃,端的閑适。和尚也不拆穿他,走近後對他微笑:&ldo;施主新年好。&rdo;曾沛林嘿嘿直樂:&ldo;哎,哎,小和尚新年好。&rdo;和尚遞給他一本《妙法蓮華經》,自己往柴房裡走。曾沛林摸着經書笑出幾道褶子:&ldo;好東西啊,打發打發時間,馬上又是新的一年喽!&rdo;不一會兒,和尚背着半簍藥材走出來:&ldo;多謝曾施主。&rdo;曾沛林把《妙法蓮華經》放到一邊,笑呵呵地揮手:&ldo;哎,反正老骨頭閑着也是沒事。&rdo;和尚背着藥材依着林緣走,時不時用手裡的竹竿撥開落葉,仔細尋找着自己想要的東西。曾沛林在後面跟着他,氣的鼻子都歪了:&ldo;喂,你出家人怎麼這麼不懂知足?老骨頭跑了半片林子給你采的羌活還不夠?&rdo;和尚回過頭看他:&ldo;哦?半片林子?那哪半片還沒采?&rdo;曾沛林讪讪道:&ldo;去西北方向看看,那裡野獸多,老骨頭沒去。&rdo;和尚一轉身就往西北走,曾沛林不緊不慢地跟着他,絮絮叨叨地說着閑話:&ldo;唉,你每年都把羌活采光,主人家九月派人來采藥,獨獨少一味羌活,老骨頭真是不好交代啊。怎麼說?林子裡來了種專門吃羌活的猛獸?&rdo;和尚的臉皮堪比城牆,渾不在意道:&ldo;曾施主不都糊弄過去了麼?&rdo;曾沛林裝作痛心疾首地跺腳:&ldo;三年呐,老骨頭怎麼就跟你這個壞和尚認識三年了呐。&rdo;過了一會兒,曾沛林有些低沉地說道:&ldo;小和尚,你今年多采一點,最好能把這林子裡的羌活都采光,别的,别的也都采走,哪種貴重你就采哪種,老骨頭幫你采!明年……明年可能就沒這機會了。&rdo;和尚訝異地看了他一眼:&ldo;出了什麼事?&rdo;曾沛林苦笑:&ldo;聽說官府這次下了大本錢,這片林子明年二月份就要歸公了。&rdo;和尚皺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繼續往裡走。曾沛林踩在落葉上一腳深一腳淺地跟着,輕聲自言自語:&ldo;老骨頭守了這山林一輩子……明年,明年這輩子就要到盡頭了……&rdo;到了山林的西北邊,和尚把背上的僧棍拿下來握在手裡,明顯比先前緊張了很多:&ldo;施主,你跟緊我。&rdo;曾沛林倒是不怕:&ldo;小和尚,顧着你自己就行。這裡的野獸哪個不是老骨頭看着長大的,他們不咬我。&rdo;和尚道:&ldo;那你為什麼不來這裡采藥?&rdo;曾沛林跳起來給他一個爆栗:&ldo;得寸進尺!老骨頭是不想打擾他們!&rdo;不一會兒,從林子裡蹿出來一條毛發銀亮的野狼,和尚舉棍就要打,被曾沛林攔了下來:&ldo;别傷它!&rdo;野狼沖過來,卻沒有立刻進攻,而是警惕地圍着兩人轉來轉去。曾沛林彎下腰要摸它的腦袋,被它避開了。曾沛林不死心地再伸手,這一次這頭銀狼沒有拒絕,被摸了兩下以後甚至坐下來乖乖地任人摸他的毛皮。曾沛林笑得有些傷感:&ldo;十年前它還是隻小狼崽子的時候我還救過他一命呢。&rdo;和尚默默把長弓背回背後。現在他覺得自己應該用不到那件武器了。兩人在山林西北方逛了兩個時辰,把羌活的根都刨光了。然後曾沛林把和尚送下山去。路上,曾沛林問和尚:&ldo;你采了這麼多年藥,他關節就沒好點?&rdo;和尚歎氣:&ldo;幾年前傷的狠了‐‐有人把他肩膀來回卸了幾十次,已經成習慣性脫臼了,現在他端個碗胳膊也能脫一次,然後自己裝回去。天氣稍微陰一些就疼的打滾。前幾天鬧梅雨,藥快用完了,所以我再來采點。其實這藥也治不好他的傷,就是能稍許讓他好受些。&rdo;曾沛林跳起來拿蒲扇拍他腦袋:&ldo;藥沒用你每年來采啊?!得了便宜還賣乖,老骨頭三天才幫你集了半框!&rdo;和尚靈活地跳來跳去躲避他的攻擊:&ldo;阿彌陀佛,施主稍安勿躁。&rdo;曾沛林停下直哼哼。其實他還是很願意聽和尚說說那個&ldo;他&rdo;的事情的,和尚平時話不多,難得說兩句還噎死個人,也就說起&ldo;他&rdo;的時候才會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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