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的意思是我們是被她下了藥,馬蜂才對我們窮追不舍?但秀麗也被蟄了呀。”烏古倫爾雅瞪大了雙眼問道。
原以為是意外,沒想到是人為。
烏古倫爾雅的話語打斷了穰國公的思緒。
“那是她護在你身前,她當然被蟄。她隻接觸過你和金嬷嬷,估計就是為了抹藥在你們身上。”穰國公目光幽深,歲月的風霜在他的臉上留下不少痕迹,在暖黃燭火的映襯下,兩個顴骨生生地突了出來,滿臉溝壑,更顯得鸱視狼顧。
尤太妃事情發生後都沒來得及細想,如今聽穰國公這般一說,的确如此,手段不高明,卻奏效。
她面露愠色,眸子中閃過被人戲耍的尴尬與不甘,鬓角有一條青筋輕輕跳動,“好哇,好哇,好一個遠甯公主,是吾小瞧她了。”
穰國公僵着臉道:“爾雅,不是爹說你,明知道遠甯公主已經出手,你就收手,的确是你們輕敵了,如此低劣的算計,不被她反過來利用才怪!”
“爹~你怎麼如此說話,女兒現在怎麼辦嘛?原本還想去見君主的,我如今這副樣子...嗚嗚嗚!”烏古倫爾雅一想到今日這事等會成為宮裡茶餘飯後的笑料,直想尋個地洞鑽進去,真是後悔莫及。
“如今大婚推遲到四月末,我們還有一些時間,太妃,你在探春宴再籌謀籌謀吧,不過,就别再讓爾雅冒險了,這孩子被我寵壞了,天真蠢笨,不堪大用。”穰國公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盯着尤太妃。
尤太妃颔首低眉答應,她如何聽不懂穰國公話中含義,看似貶低爾雅,實則是警告她别再把爾雅當槍使,心中卻掠過一絲不快,然面子上卻無表現出來,轉而問道:“大婚延期,司天監難道是哥哥的人?”
“不是我的人,應是他們的人,他們也不願王後之位就讓一個琮朝女子坐上了。隻是遠甯公主有備而來,怕是比你我想象中難對付,凡事謹慎。”整個朝堂,不滿意王後人選何止他一個,他們的手段恐怕自己都有過之無不及。
可他那驕橫跋扈慣的妹妹可不這麼想,“哼,管她三頭六臂,我定要她插翅難逃。”尤太妃因為穰國公的話難以保持原來悠然之色,扶了撫垂于耳底的點翠垂珠藍玉耳墜,眼底浮起一陣濃重的狠辣。
相較玉華殿哭喊沉重,鳳和殿就輕松愉快得多了。
白鹭抿着嘴,看着面前一直傻樂的杜鵑搖搖頭:“公主,杜鵑莫不是腦子壞掉了吧?回來到現在一直在呵呵嘻嘻地傻笑,鹿先生,您幫她瞧瞧?”
戚芫芃和鹿複相視一下,撫掌大笑起來。
“白鹭,我跟你說,今日是我來東彌最痛快的一天,看着那個什麼縣主和金嬷嬷被馬蜂蟄得豬頭一樣,痛快,真痛快!我做夢都笑出聲來,哈哈哈。”杜鵑艱難地收起笑意說道。
“多虧鹿先生的藥靈,不然馬蜂可不會認人的。”
“嗳?我的小徒兒,你手上也抹了我的藥,怎麼馬蜂不蟄你呢?你沒問我拿解藥啊。”
“這等小事何須勞煩鹿先生,馬蜂其實最怕的是煙灰,右手抹完藥立馬塞進左邊的衣袖中,左邊衣袖中煙灰就藏好了。”戚芫芃輕巧展眉,從袖中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掀開蓋子給大家看了看,果然是灰白的煙灰。
“我就奇怪你怎麼不問我拿解藥,哈哈,果然沒看過你,有點潛質!”鹿複眼角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那個縣主裝模作樣,肚子裡都憋着壞水呢,金嬷嬷也不是好人,之前就對我們惡言惡語,今日一直想推公主落水呢。這次真是大快人心!”杜鵑說得是眉開眼笑。
“也是哈,難得看到那些人吃癟,不過你也樂呵太久了吧,回來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白鹭話語嫌棄,可臉上的笑意不減。
戚芫芃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歡聲笑語的氣氛果然是會傳染的。自己是重生過來,而杜鵑白鹭這兩個丫頭也隻是十多歲的少女而已,就要跟着她遭遇種種陷害算計,真是難為她們。
短短十多日已經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難得露出一絲笑容,讓這死氣沉沉的鳳和殿注入了些許的生氣,宛如冬日的暖陽般珍貴且溫暖,又如初春拼命破土而出的小苗令人感動。
無意間回眸迎上了鹿複正在注視着她,他眼中千變萬化,猶如夜空的繁星,神秘莫測。
戚芫芃心中漾起一陣異樣,卻并未深究,她對鹿複說道:“讓先生扮作内侍,委屈先生了。”
鹿複擺了擺手,無所謂道:“哪有委屈,我又不是真的内侍,我是怕你委屈,放這麼一個大男人在殿裡。”
戚芫芃不由得一怔,奇怪的氣氛在空氣中發酵,兩人頓時相顧無言。
“哈,說笑說笑,小徒兒莫不是吓到了?”笑意從鹿複的嘴角溢出,可他卻半阖上眼,似乎想遮擋眼中的光彩。
戚芫芃神色讪然,連忙轉移話題道:“鹿先生,今日從尤太妃拿來的一粒酴醾香可足夠?”
鹿複:“足夠啦,我是誰呀,放心吧。”
稍一停頓,語氣中露出幾分冷意道:“何必如此麻煩,有我在,直接讓她暴斃得了。”
戚芫芃一聽,噗嗤一笑:“還真是,不過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便宜她了?您說活着痛苦,還是死了痛苦。”
“當然是活的痛苦了,死了簡直就是解脫了。”鹿複太有感觸了,他師傅施在他身上的毒還沒解呢。
“那就是了,有什麼比折磨她更令人痛快呢?輕易讓她死了豈不是便宜她了?他們既然害了我最珍視的人,那我也要把他們最在意的東西一點一點奪走,一層一層毀滅。讓他們也嘗嘗萬念俱焚,心如刀絞的滋味!”
戚芫芃聲音幽冷,臉龐緊繃,目光深黑幽邃,宛如千仞沉淵,遙遙不可見底,而最幽深之處,一點詭異星火,不滅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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