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沒說謊!村裡的大壯哥哥家裡都死絕了,我們出來時親眼見着,他就是活生生餓死的。”楊氏擰了一下她胳膊,“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麼嘴!”又轉頭眼神誠懇的盯着二奶奶,“我們從閩州千裡迢迢而來,一路風塵仆仆,險些餓死、累死在路上,又怎麼是為了變個謊話。”
嚴樹打開狀紙,密密麻麻的是村民的簽名,有些不識字的就按了個手印。“夫人,赈災銀兩被貪官貪墨。清水村、上楊村、陵鋪村三村僅僅隻在一天領過赈災糧食,且分量未足。家中未屯糧者,餓死無數。官官相護,上告無門!”
“姐姐啊,若不是樹兒有個舉人身份,縣裡老爺不敢拿他如何,我們一家也要被困在清水活活餓死。”原來赈災的銀子并未波及清水村,偏偏又是在海邊的漁村,傷亡慘重,正是需要糧食補給的時候,卻家家戶戶隻領到了一小袋稻米。
家中沒有屯糧的或是家裡人口衆多的都沒挨過去,起初還有村民一起抗議,寫了這份狀紙。沒曾想村長縣老爺都被買通,不但沒有幫着出頭或是開倉濟糧,反而加派人手看住村子,不讓任何人進出。無辜的百姓隻能坐吃山空,苦等等不到接濟。
嚴樹是今年的舉人,在縣老爺哪有點名聲。又是個好苗子,指不定明年會試一飛沖天,縣老爺還指着他将來照看,就暗地裡托人給他們一家送了點幹糧。并反複囑咐,這次的事是京城有大人物動的手腳,我等蜉蝣能明哲保身就是萬幸。
可縣老爺算錯了卦,嚴樹既是舉人便是讀過聖賢書的,帶着一份讀書人的清高,見不得肮髒事。他不僅沒有息事甯人的打算,反而借着與縣老爺的那麼點關系,使了點小計謀騙過守衛,帶着村民的狀紙一路躲躲藏藏,從千裡外的閩州走到京城來。
二奶奶手微微顫抖,她識的字不多,上面寫的也是一知半解。但這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一個個鮮紅的手掌印卻是做不得假。“夫人,狀紙上是我清水村未死在台風裡的一百二十人簽字畫押,我從閩州出來時,已死了大半。”嚴樹紅着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已有血絲冒出。“如今我出門已有兩月餘,不知村裡是否還有生口。”
他兀的跪下,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此刻卻變得不再重要。“人命可畏,那些貪官污吏視人命如草芥,無法無天!官官相護,你遮我掩,明明是禍端,到了京城卻成了喜事。夫人,我拿着這一紙狀書不敢報官,生怕官老爺就是上頭的人。無奈下才找到夫人,隻求能為村民讨個說法!”他深深的彎腰,磕的地上砰砰作響。
楊氏和嚴月也跟着跪下,嘶啞着喊道求夫人幫忙,給村民讨個說法。
二奶奶将他們扶起,“我不過是個深閨婦人,朝堂上的事一概不知。”嚴樹的眼神黯淡,原來又是一場無功而返麼?
“不過,清水村是我老家,我也理應幫襯一把。這樣吧,我回去同大嫂商量一下,她年輕時同大哥一同打天下,京中的地位也高上許多。”二奶奶想了想,覺着這事兒自個兒一人定無法完成,還是和大嫂說道一聲為好。
“如此就麻煩夫人了。”嚴樹彎腰作揖。“你們暫且在武國公府先住下,吃頓好的,再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衣服,好生睡一覺。一有消息我便會通知你們。”二奶奶喊來丫鬟将楊氏和嚴月引到偏殿安歇下來。
“樹兒,你是外男。今日我讓你進了内院本就與理不符,現在萬萬沒有在住在内院的道理。隻能委屈你暫住在前院的客房了。”二奶奶拍拍手招呼小厮前來帶着嚴樹去了前院。
自己則稍稍收拾妥當,快步去了福壽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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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着狀紙了,确有百來個人的簽字畫押,不似作假。”二奶奶急切的補充,“大嫂,你看他們是我的親戚,又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要不幫她們一把?”
“事情尚不能分辨真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能做到隻手遮天的,定不是普通人。”老太太年輕時跟着老武國公混迹官場,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想的也就寬泛些。敢動靜這麼大的貪墨,沒點身份地位的人還真沒這個本事。
“那這事兒我們不管了?”二奶奶還想着能不能有回旋之地,雖她也明白世上肮髒邋遢之處不勝枚舉,真要一個個都管也是癡人說夢,但涉及到自己的家鄉,總歸還是帶了份私情。
老太太放下杯子,凝視着二奶奶。“不,這事兒我們要管,不過不是這麼管法。等五弟下朝了,你把嚴樹喊來,我們從長商議。”
老太太自不會是因為同情心才決定幫嚴樹一把,在她看來這事兒是個機會。武國公府今年來除開宋芳苓的婚事,在京城攪不起什麼水花,一年不一年。若真有朝廷重臣貪墨,武國公府把這攤水弄混,趁亂也可占些便宜,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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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賢覺着自己時來運轉了,他一下朝回到府裡就被大嫂喊去福壽閣,見着一個寡瘦的青年跪在席中,還以為大嫂罰個下人需要他旁觀。正覺着無聊,沒想到卻給他帶來了驚喜。
他對郭斛沒個好印象,覺得此人過于鑽研,專喜巴結權貴,以前也巴結過自己,可一看武國公府近年沒落,就再不登門造訪。
他和郭斛的梁子就是那時結下的,本想着這小人風光不了幾日,不曾想被他踩了狗屎運,一路高升。前不久去閩州赈災,回來搖身一變成了尚書,更是用鼻子看人。好在老天有眼,這次讓他抓着小辮子了不是?
老太太詢問了幾個問題,又翻看狀紙不似有假。“五弟,你看如何?”宋賢摸了把胡須,“為人臣子,替君分憂。出了這檔子事,自然是要上報聖上。”
老太太搖搖頭,“五弟,此事還需慎重。能呼風喚雨者,在京中地位未必在你之下。還是需小心行事,莫成了他人的盤中物。”宋賢一向自大,但老太太對他有養育之恩,說的話還是會聽上三分。
“我倒有一計,聖上在宮中,你若把人引進去,太過打眼。但若是聖上自己遇到的,不僅不會懷疑是否有人做局,更是把我們摘出去了。待事成後,嚴家小子莫忘了武國公府的好就成。”
嚴樹頭附在地上,連聲說道大恩定不相忘。老太太才滿意的點頭,輕聲說出自己的計劃。
*
永新四十三年,帝圍場狩獵,偶遇一青年男子。男子跪地不起,手捧狀書,聲淚俱下。帝不顧衆人勸阻,閱之震怒。随即返宮,下令徹查,時任戶部尚書郭斛锒铛入獄,一時間人人自危。熟不知,一場大戲剛剛開鑼。
作者有話要說:垂死夢中驚坐起,今天還是要更新~
明天來波肥的,就醬~
☆、那人
郭斛的入獄,牽動大半人的心。有的是欣喜,如嚴樹、宋賢之流。有的擔心,畢竟在朝為官,權力在握,真正清清白白的能有幾個?就怕聖上把這當做引子,來次大清掃。有的則是厚厚的憂慮,如鎮國公蘇及遠。
“這次是屬下看走了眼,培養出這麼個貪得無厭的家夥。”蘇及遠跪在地上,屋内是濃濃的藥香,熏得有些睜不開眼。他面色慘白,頭抵在地上,似是愧疚。
簾幔中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一看便知常年不見陽光。揮了揮手,示意他坐在一旁,莫再跪着。“不怪你,你也不知他是這麼個玩意兒。”聲音清脆,語調緩和,一股雍容之氣蔓延在言語間。
“可,他辦事打的是鎮國公的旗子,聖上稍稍一查便知。”郭斛是他一手栽培的,原本他大力扶持的是謝彥。後來他翅膀硬了,不服管教,遲遲保持中立,并無送三皇子上位的意圖,才挑了郭斛作為接替,把他從一個八品小吏變成如今的正三品,付出的心血不可謂之不多。
之所以選郭斛,也是看他為人機靈,又有功利心,能為自己所用。不曾想此人官做的大了,心思野起來,赈災的官銀都敢動。聽說官銀被人層層瓜分,最後到百姓手裡隻是點零頭。又怕百姓抗議,挑了兩個鎮做典型,銀兩給足了,大肆通報,回到京城反而升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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