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正在吃飯的食客聽掌櫃的這麼一喊,紛紛擡起頭來打量進店的二人,見二人氣度不凡,紛紛竊竊私語起來,都在猜測二人究竟是從何處來的貴公子。蕭景宣微微蹙眉,深色幽藍的眸子散發出冰冷的光,冷冷的掃視了一圈周圍的食客,周圍的食客在這般的視線下隻覺得周身一涼,慌忙低下頭顱,假裝剛剛沒有在談論他們二人。
“上樓吧。”察覺到他情緒有異,秦風生怕他在大堂和食客發生沖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低調點。”
蕭景宣沒有回答,他心裡知道為何。雖說他們二人一個貴為當朝親王,一個貴為軍中武将,但蕭景宣給盛景皇帝上書的密折裡寫的是留在涼州養傷,若是在這裡擺明自己親王的身份,恐怕涼州刺史都要連夜過來請安,萬一其他皇子以此為由頭彈劾于他,就得不償失了。
蕭景宣冷哼一聲,撇開頭走在最前面,率先上了樓。秦風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無奈一笑。
——唉,真是個冷峻的性子。
掌櫃的擦了擦冷汗,小小松了口氣,低聲詢問身側的秦風,眼裡流露着半分謹慎半分好奇:“剛上去的那位爺氣度不凡,真是吓死小人了。這位爺,小的有個疑問,敢問二位爺從何而來……?”
“不該問的别問,掌櫃的看起來經商年份也不短了,怎麼連這個規矩都不知道?”在詢問的瞬間,面前的秦風淡然的聲音如同清冽的冷泉般響起,秦風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神色卻如同寒冬般陰冷,他冰冷的視線投射在掌櫃小小的眼睛裡,掌櫃隻覺得周身一涼。
“是是是,是小的多嘴了!”掌櫃連忙哈腰,連連道歉:“是小的壞了規矩,爺,您先上樓歇息,有什麼吩咐盡管使喚小人就是了!”
秦風的神色蓦的恢複成人畜無害的模樣,眉眼中滿是笑意:“多謝掌櫃,我家主人一路奔波累了,還請掌櫃的拿出你們店裡最好的吃食招待我家主人。若是這兩日服侍好了,銀子,自然少不了你們的。”說着,他從腰間摸出一小塊金子,悄悄塞到了掌櫃的手中。
澄黃的金子刺痛了掌櫃的雙眼,掌櫃的大喜,将黃金往腰帶裡一塞,滿面紅光地笑道:“是是是,我這就去準備!”說着,掌櫃的連忙往後廚的方向跑,他一把掀開後廚的簾子鑽了進去,對廚房内的人員喊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咱們店來了貴客,快準備咱們這最新鮮、最好的酒菜,送上天字上房!”
“是!”廚房内的衆人聞言,立刻緊張起來,風風火火的燒起了菜。
秦風和掌櫃的說完了話,立馬追上了樓,跟在蕭景宣的後面。
平福客棧用甲乙丙丁的序号将房間的等級從高排到低,但是卻有兩間房的名字是例外,那就是掌櫃的口中所說的天字上房和地字上房。古代講究以天地為尊,所以,這以天地為名的房間自然就是客棧裡裝修最華麗、配備了最好的家具和寝具、視野最好的房間,如此優越的環境和突出的配置是那些路過山源的商人、貴族的首選房間。
在古代,不是所有人都能住的起大客棧,能住的起天、地字号房的人就更少了。為了保證它的尊貴和獨特性,這兩間房也不是什麼等閑之輩都能住,得是非富即貴才有資格入住——若不是掌櫃的看秦風、蕭景宣衣着華貴、風姿不凡、出手闊綽,他也不會主動将這兩個房間拿出來。這也是為什麼掌櫃的在接待蘇青青等人時沒有提起天、地字号房的原因,理由很現實,又很殘忍。
秦風引着蕭景宣走過深深的走廊來到盡頭的天字号的房前,屁颠颠兒地幫他推開了門,谄媚地低聲道:“王爺,裡邊兒請吧?”
蕭景宣瞥了一眼秦風,悄悄白了他一眼,邁着步子進了客房。
客房很大,推門進去就是吃茶的茶室,正前方整排的地坪窗前擺着一張黑漆木坐榻,上面鋪着香色絲綢軟褥,坐榻正中還擺着一張小小的漆木茶案,茶案上倒扣着吃茶的盞子,正中還擺着一盆精緻的蘭花盆栽,軟榻左右兩邊的花架上還擺放着修剪齊整的小迎客松,地面以蒲草席鋪滿,雕花的天花上垂墜着月白色的絲簾,未關嚴實的地坪窗外吹進徐徐涼風,這些絲簾如同海浪般翻滾起來,垂墜的珠串互相敲擊,劈啪作響,煞是好看。
“喲,沒想到這小小的山源鎮竟卧虎藏龍,居然還有這樣精緻的客房。”秦風滿意地打量着房間内的布局,解開了蕭景宣披着的黑狐裘,跟着蕭景宣走到了軟榻前。蕭景宣捂着肋間的傷口,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他咬着牙坐在軟榻上,身子稍稍往後靠了靠,秦風便将剛才解下的黑狐裘又蓋在了他的腿上,關切道:“怎麼了,我這一路已經慢到極點了,還是颠着了?”
“嗯。”蕭景宣微微蹙眉,擡眼看見秦風的眸子中透露出一絲抱歉,淡淡道:“不妨事,那裡有線繃着,颠到傷口再正常不過了。”
秦風知是安慰,也不再多言,嘴角一揚,沒有說話。
蕭景宣微微側頭望着窗外的河岸,面色憂愁。
這一路走得慢,不知救他的那個丫頭現在究竟到哪裡了。
——為何他會對那個女如此感興趣呢?是因為漂亮麼?
蕭景宣的眼前浮現出那夜桑林裡躺在他身下的少女。那夜,他用冰涼的刀子抵着她潔白的脖頸,少女睜着驚恐的眼睛,明明已經怕到極點了,但是卻強裝鎮定讓他放手。少女荊钗布裙卻難掩姿色,雖有幾分清秀,但和他府上别人送來的姬妾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既然不是漂亮,為何還會讓他念念不忘呢?
蕭景宣百思不得其解,有些煩躁地閉上了眸子,揉起了悶痛的太陽穴。
該死,他堂堂盛景皇朝的皇子,居然為了一個鄉野女子,帶傷趕了一日的馬車,隻因為看見她身側坐着一個陌生的男子?想到這,蕭景宣的眉毛皺了起來,好似對自己一時沖動跟着蘇青青來山源的做法有些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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