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父親一大早便起了床,喂了豬,喂了雞,宰了家裡最大的一隻老公雞。
王麻子說,今天是他女婿去縣城領獎的日子。
所以,他起了大早。看着兩頭已經肥胖的豬,興沖沖想道,過年了,給女婿一頭豬,自家留一隻過年。
自從上次李龍去江城家裡認錯,他才意識到自己前半生的荒唐與無理取鬧。
不僅虧待了李芸,更是虧待了這個家。
他幡然醒悟,悄然大哭一場後,恍若變了個人。
喂完豬後,他又宰了一隻大公雞,他的李芸啊,從小就愛吃雞肉,可是自己偏心,從未讓李芸吃過什麼好肉,李芸能吃到的,就是雞頭雞屁股。
可就算是這樣,李芸也從未抱怨過他。
越想越是覺得自己虧欠了李芸。
然後,他下了地窖,取出了幾個紅薯。
夏天悶熱,他點燃了爐子,他記得囡囡上次過年來家裡,曾經跟他說,爺爺,紅薯真好吃,紅薯有沒有娃娃啊!
李芸父親便去了麥地。麥子金黃,快到了豐收的季節。
摘了麥穗,用青草一根一根編制,編制成了小草帽,戴在熱乎乎的紅薯上面,便成了紅薯娃娃。
将爐子裡烤熟的紅薯取出,戴上了麥穗草帽,老人由衷的高興。
他看見囡囡,仿若就看見了年幼時的李芸,所以,無論囡囡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都會滿足。
将紅薯娃娃塞進懷裡,生怕涼了,提着拔了毛收拾了内髒的大公雞便出了門。
村裡的拖拉機今天恰好要去鎮裡趕集,昨晚便詢問好的。
在村口等到了拖拉機,他開心的像個孩子。
他想象着囡囡拿着他制作的紅薯娃娃,開心的笑着的模樣,他便由衷的覺得幸福。
可是到了鎮上,恰好看見蔣全翔提着刀子,正在沖向李芸母女。
他發瘋了一般,朝着李芸嘶吼着,“小雲,跑。”
然後,猛的便迎向了蔣全翔,蔣全翔的刀子戳進了他的身體裡,一下,兩下……
從小便怕血的他,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便抓住了蔣全翔的手,然後對李芸喊道,“跑,快跑。”
聲音嘶啞,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吼出了聲。
蔣全翔被一擁而上的民衆推開的時候,他無力的癱倒在地,眼神開始渙散,他看見李芸滿眼含淚,嘶吼着喊着他。
囡囡正跪在他的身邊,他的懷裡還有給囡囡的紅薯娃娃啊!或許這是最後一次給囡囡做紅薯娃娃了。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他手伸進了懷裡,用沾滿鮮血的手掏出了那個還溫熱的戴着麥穗草帽的紅薯,他想笑,想讓囡囡看見自己不那麼害怕。可是,卻擠不出一絲表情。
他用盡力氣,将紅薯塞到囡囡的手裡。
“囡囡,爺爺,爺爺答應你的,紅薯……”
然後,他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一黑,沒了任何意識。
……
李芸撕心裂肺,不住跪着祈求路人,可是老人已經沒了氣息。
囡囡怔怔的拿着那個沾滿了鮮血的紅薯娃娃,紅薯還有溫度,顯然是被眼前的人精心守護的。
“爺爺,爺爺,我不要紅薯娃娃,要你醒來。”
囡囡搖動着老人的身體,小小的身體不住顫抖。
四歲的她恍若明白,若是爺爺現在閉上了眼睛,那就再也見不到了。
圍觀的人群看着歇斯底裡哭泣的李芸母女,歎息着搖頭。
派出所的警察來的時候,李芸楞在原地,她懷裡緊緊抱着那個已經沒了體溫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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