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去世的那年村子裡迎來了一場多年未見的旱災,我告訴過你的,這場大旱持續了整整三年,耗盡了村莊所有的生機。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痨病伴随着旱災開始在整個中原大地上蔓延,村子裡的人也沒能幸免,很多孩子老人都染上了這個病,于是大家用家裡剩下的珍珠熬成湯藥,希望能治愈重疾,可是珍珠被變賣了大半,所剩不多,再加上這個病一個染一個,常常這個好了,另一個又得了,根本治不過來。冷钰很着急,在她心裡,村裡的人和自己的親人并無二緻,她是被收留的遺孤,他們每個人于她而言都有天大的恩情,所以定當對每一個人都盡心竭力。她常常将自己在房中一關就是一晚,出來時,手中便會多了一個盛滿了珍珠的盆子。那時我早已離開了冷家,但是老爺曾留下遺言,讓我對冷钰多加照拂,所以我便時常去看望她,有一日清晨,我看見她從房中出來,兩個眼睛竟然溢出了血淚,原來她為了給村民治病,強迫自己終日啼哭,終于将淚哭幹了。我将那隻盛滿珍珠的盆子從她手上奪下,“你不要命了嗎?老爺讓我照顧你的,你這般糟蹋自己,讓我将來如何向他交代。”冷钰笑了,笑容單純得有些質樸,她說,“奚叔,你知道嗎?有了這珠子,白齊兒就有救了,他是村裡最後一個被痨病擊倒的孩子了,他若是好了,這病就除根了。”我看着她潔白的臉孔,心突然“砰砰”的跳個不停,我知道,自己方才不過是借着老爺的口将對她的關懷宣洩出來罷了。我也突然明白了自己多年未娶的原因,有這樣一個無辜的像小鹿一般的女孩子一直待在身邊,我心裡早已不能再容得下其他人了。可不知從何時起,村子裡開始流傳起一個對冷钰及其不利的傳聞,傳聞源自于誰我并不知曉,也許隻是聊天中無關痛癢的一句話,也許是有人刻意提起,但是,它傳得很快,沒過多久,全村的人竟都将這個傳聞和旱災聯系起來。他們說,之所以三年不見雨水,是因為村民們得罪了龍王,那年,冷老爺收留了冷钰,所以龍王便怪罪于全村的人,三年不降水,若要想平息龍王爺的怒火,唯一的辦法便是将冷钰重新交給龍王。多麼荒唐的傳聞啊,對吧,冷钰已經在村子裡住了将近二十年,風調雨順的年份不是沒有,怎麼一遇到大旱,卻将沒有雨水的原因推到她一人身上了呢?我本來也沒将這個傳聞放在心上的,以為謠言都是無根無據的,大家說一說也便過去了,可是有一天,我同嚴老頭兒他們幾個吃酒,卻發現這個謠言竟已經在人們心上生了根。酒喝到一半,便有幾個人開始忿忿不平起來,為首的便是老嚴頭,他對着我,說我說句難聽的,你别介意,那冷家老爺子為了一己私欲,竟然給村子帶來如此大的禍患,現在幼苗都旱死了,明年開春注定顆粒無收,這一村老小的性命都搭在他冷家上面了。我本想反駁幾句,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幾聲幹笑。當晚,我便來到冷家,找到了冷钰,将那個謠言告訴她,勸她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對任何人都不要過于信任。她卻沒将我的勸告放在心上,她打了盆熱水給我洗臉,“奚叔,你想多了,田兒的病都是我治好的,當時嚴伯對我千恩萬謝,還送了條大魚給我,他又怎麼會害我呢?想必是他喝多了酒,随口說說也便罷了。”她說着便蘸了蘸毛巾,遞到我手上,“擦擦臉吧,這水是我今天省下來的,你也喝醉了,用熱水醒醒酒。”------------人我在村子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對那些人的秉性自然比她清楚的多,聽她如此敷衍我,越發心焦起來起來,拽着她的手将毛巾放下,“酒後吐真言,越是醉酒越是能将平日不敢說的話全說出來,你不明白嗎?”冷钰用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子看了我半天,“奚叔,你别急了,我聽你的便是,”她将我重新扶回凳子上坐下,又在将冷掉的毛巾在盆子裡擺了擺,輕輕的敷在我的臉上,她淡然一笑,“不過呀,就算全村的人都不信我,奚叔你還是會站在我這一邊的,對不對?”燭火閃動,她的臉被火光映襯的多了幾分妖娆,顯得愈發美麗了,我不知道是真的醉了,還是鬼迷心竅了,竟然一把握住了正在給我擦臉的那隻手,不顧冷钰的驚惶和掙紮,将她死死的壓在身下。事後,我像做了賊一般,看都沒看她一眼,穿上衣服便頭也不回的跑出冷家。自此之後的幾個月,我幾乎閉門不出,就怕突然在哪裡遇到她,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雙單純的眼睛,她曾視我為親人,我卻将這份情誼撕得稀爛。可是,關于冷钰的流言卻沒有因為我閉門不出而就此消失,它們愈傳愈烈,真的假的混在一起,層出不窮,荒誕之極。有人說龍王給自己托夢了,要村子在二月二龍擡頭之前交出冷钰,不然明年的旱情還會延續。還有人說曾在夜半看到冷家有紅光纏繞,将整間宅子映得通紅,一看便有妖異。有一天傍晚,白勇找到了我,雖然家無外人,他還是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誰偷聽了去似的,他說:“奚叔,我們等不了了,玉河都快幹沒了,再這麼下去,全村人隻能攜家帶口的外遷了。”我聽他這麼說,心頓時冷了半截,他見我沒說話,便試探性的看了我一眼:“奚叔,明天的事不用你動手,但是,你也不會做那個妨礙我們的小人的,是吧?”小人?我在心裡将這兩個字翻來覆去的琢磨了幾遍,這才想明白他是将自己看成正義之士了。“她救過齊兒的命。”過了一會兒,我才将這句話嗫嚅着說出口。“我知道,”白勇不耐煩的打斷了我,“可是我白勇也不能因為她對我有恩,就置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顧吧。”我又将這句話琢磨了一番,才想明白他真是将自己當成一個舍己為人的俠士了,就好似這旱災根本不會影響到他自己一般。“奚叔,你倒是給句話,同意還是不同意。”“我”這個字被我拖的很長,可是心裡卻并未被他的問題困擾,同意?不同意?如今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嗎?“奚叔?”“我知道了。”“您老是什麼意思?”“我說我知道了,想怎麼做随你們便是。”白勇走了之後,我便趁着夜色來到冷家,冷钰的房門緊閉,怎麼敲都沒人答應,但透過窗紙,我看到她的影子就坐在桌旁,那麼清冷、孤寂。“冷钰,不,小姐,你快走吧,他們明天要對你不利,趁夜逃走,還有機會活命。”門裡的人還是沒有動靜,我急了,用身子撞開門走了進去,心急火燎的走到桌邊,剛想拉她起身,卻看到她正在低頭作畫,畫上面就是那座來遠橋,橋的名字是祖先們取的,寓意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可是現在,朋友來了,我們卻要露出虎狼之色了。“你想回去?回到玉河去?”幾個月以來第一次和她面對面說話,我有些尴尬。她擡起頭看着我,眼神第一次變得像個人了,以前我總是取笑她,說她的眼睛幹淨的像個小動物,沒有一絲雜質,沒有人間的市儈。可是現在,隻是這麼短短的幾個月,她卻變了,是什麼讓她變得憂傷複雜了,我不敢多想,我隻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自己的一份功勞。“玉河是我的家,除了那兒,我哪都去不了。”她淡淡的說出這句話,然後不顧我的勸阻從床下搬出一隻木箱,放在我面前,“這是爹留給我的,他說這些是我的族人将我交給他時留下的,他絲毫未動,全部給了我。現在,我要你幫我最後一個忙,将它交給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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