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坐得闆闆直,攝政王撐着額頭,燈火下是兩尊高高神龛上的神像,俯視衆生。王修背對禦座,面對朝臣,朝臣群情激奮,唯有何首輔一言不發。
這個基本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七品都事驚了大家一下。他是跟着攝政王進進出出,但從來沒做過什麼出格的。王修轉身對着皇帝陛下一撩前襟直直下跪:“陛下明察,曾芝龍本是去福建赈災,何以突然說反就反,臣擔心其中有隐情。”
吏部右侍郎林軒直言:“陛下,并不應因為曾芝龍是研武堂教授便有所偏袒,想對官軍開火便開火,以後如何節制武官?”
攝政王微微垂着眼,聽林軒的聲音。上次提起《幹兒謠》的也是他,“剛直建言”呢。
王修知道林軒懶得理自己,自己七品,根本沒有直接與吏部右侍郎對話的資格。他依舊跪着,擡頭挺胸:“陛下,殿下,萬事問個青紅皂白。先不說曾芝龍赈個災為何要反,官員在外需要節制不假,須要信任也是真的。疑人不用,用人便不疑,否則忠直耿介奉國為重的官員寒了心,又如何!”
林軒終于忍不住罵道:“王都事,容得你在駕前放肆便罷了,話裡話外為了曾芝龍求情,用人疑人,皆為陛下聖裁,用得着你置喙?”
王修大聲道:“林侍郎,你且回答我,這個節骨眼曾芝龍造反,情理二字哪個說得通!”
林軒冷笑:“王都事有情有理,置法于何處?不獨福建總督胡開繼,泉州府總兵,延平府總兵,福建水師提督,水師監軍,皆可作證十八芝在海上與官軍作戰。亂民亂匪剿了也就算了,倒是王都事為了逆賊再三開脫說情,着實讓人好奇!”
陛下嘟着小臉,忍着難過與抑郁。曾芝龍萬一真的反了怎麼辦。倒不是不能容了曾芝龍,隻是容了他一次,下一次呢?又是誰?
攝政王一動不動,何首輔心裡一歎:“王都事有一點說對了,不若等研武堂驿馬。泉州港究竟如何,十八芝是否真的謀反,此事事關重大,尚需作證。”
劉次輔慢悠悠道:“福建總督請求提兵就地誅殺逆賊敵酋曾芝龍,如何處置?”
王修道:“根據研武堂上一份福建出來的驿報,十八芝隻有天武天威捧日宣威四艘配炮戰船停在泉州港,福建三萬食饷水師,福建總督還想要提哪兒的兵?”
攝政王一歎:“大晏獨缺水師,精銳水師都在福建。若是曾芝龍真的反了,四艘戰船福建水師還打不過,那孤……心寒至極。”
劉次輔一愣,不再說話。
何首輔看吏部右侍郎林軒一眼,忽然覺得武英殿外一陣凄涼冷風橫掃進來,朝堂上,隻剩他一人茕茕孑立。
皇帝陛下瞪着圓眼睛,握着小拳頭,滿臉陰着。曾芝龍剛剛加官進爵,盛寵之下犯上作亂,什麼意思。李家最恨背叛,一次不忠,永遠不用。放金兵圍城的,在海邊港口與官軍開戰的,都有苦衷,就是大晏沒有苦衷,大晏活該!富太監看見皇帝陛下冷笑一聲,心裡泛起一陣驚悚。這表情他在成廟臉上看到過,陛下隻有四歲,但他是成廟的骨血,血脈中翻滾着太祖傳下來的秉性。
曾芝龍是不是要完了……富太監不敢細想,他也被曾芝龍的長相驚豔過,也承認曾芝龍并不像是忠誠的人。
皇帝陛下看攝政王。攝政王的臉和欽安殿玄武大帝的臉一模一樣,那是太宗的眉眼,肅穆而無情。攝政王幾無表情:“陳春耘并未送上奏報,研武堂驿報也沒來。茲事體大,一面之詞不足信。研武堂驿報居然落在總督府八百裡加急,也的确蹊跷。研武堂驿馬即刻出發,查詢沿途驿站,是否有接到驿報而不發。等到研武堂驿報,再做定奪。”
何首輔閉上眼,腦子裡過着朝堂上每個朝臣的表情。王修笑一聲。
皇帝陛下低聲道:“六叔……”
攝政王輕聲:“陛下靜待結果。若是有隐情,且聽曾芝龍申辯。若是犯上作亂屬實,必不姑息。”
武英殿散去,朝臣陸陸續續走出,曾森抱着頭,隐隐抽泣。忽而眼前一黑,皇帝陛下圓嘟嘟的小身子立在曾森面前。曾森傻乎乎地流淚,皇帝陛下沖他伸出小手。曾森狠狠哽咽一聲,用小胖手握住皇帝陛下的小手。
小皇帝牽着曾森,慢慢走下武英殿的台階。一階,一階,曾森在武英殿前隻看到無盡的絕望的濃重夜色,低下頭,還有皇帝陛下領着他的小小步伐。
我父親不會背叛陛下的,曾森在心中呐喊,真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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