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就聰慧過人,他一點也瞧不起顧仁,覺得隻是因為他是長房長子,所以他就是宗孫,然後自己就得一輩子被他壓一頭嗎?祖母在世時,眼裡就隻有宗孫,連坐位都擺在自己的父親之前,說話都大聲些。而他這個二房的獨子,在祖母眼裡等于啥也不是。
然後顧仁十幾歲出來做事,一點點的把長春堂帶入一個更輝煌的時代時,他對自己說,“我不嫉妒,我将來中了舉,當了官,你縱是宗孫又如何?一個破宗家,誰稀罕。”
但連着兩年考試失敗,連秀才都沒考上的打擊之下,他不得不進入了藥鋪。他一面被自己深深打擊着,一面又想對着顧仁再争一鋒。他這些年其實就是在這種的雙重壓力之下,活得十分辛苦。一面覺得顧仁若不是有宗孫的身份。萬不如自己的心态;一面又不得不承認,顧仁是做得很好。
而自從新的宗婦進門。他的心态就更不平了。當揭開蓋頭顧家人都抽了一口冷氣。他們之前,誰也不曾關注過段家的姑娘長得什麼樣。對他們來說。長成什麼樣,也不過是個沒有根基的女孩。當時顧仁鬧着要娶她時,他父母還拿這事教育過他。說一看顧仁就是沒出息的,讓他去學本事,本事沒學到,倒是勾搭上了師父家的姑娘,難怪學不出來。
等到那天揭了蓋頭,母親教育的話又來了,當然這回改成了。看到沒,顧仁就是酒色之徒,段家的丫頭若不是生得好顔色,怎麼會入得了顧仁的眼,連家族的傳承都不顧了。不過正是如此,更表示顧仁沒本事,不然怎麼會不知道,求妻娶賢,他卻反其道行之。
是啊。一個美麗的女子,那一擡頭間,讓所有人那一瞬間都為之失神。連宜蘭那麼尖酸刻薄的一個人,竟然之後再也沒拿這位的容貌說過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顧義看到蓋頭下的绮羅,也覺得一絲驚豔。他不覺得大哥這回有什麼錯,娶一個賞心悅目的妻子過一生。很有必要。再說,漂亮的女子一般腦子都不怎麼好。大哥既然要給自己加一個拖累,他有什麼可說的。
結果就是這麼個美麗的女子,讓二房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連家族會議的席位都失去了,而最讓他為之氣惱的是,他竟然每一次連反駁的話都提不出來。每每父母在家裡氣得直跳腳時,他就想着,那個美麗容顔之下,冷冷的把二房踩在腳下木然的臉。她很美,可是她看人的眼神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顧仁娶她回來,其實就是用她的刀來砍去他們這些殘枝敗葉?自己也是那帶着敗葉的一支嗎?
現在他對顧仁夫婦真的有些糾結的情緒的,顧仁夫婦真的能幹,顧仁在醫藥界裡的名聲已經超越了顧老爺,誰提及長春堂的少東家,不豎起一支大拇指。現在這位大嫂,雖然外頭名聲在自己老娘和顧姑姑他們不懈努力之下,被敗得差不多了。但是他心裡頭明白,今年在兵部的這大單生yi上,大嫂是出力最大的。就算顧仁在家,也不見得比她幹得漂亮。所以顧仁是眼光獨到嗎?一早就看出了這位才智比她的容貌更加出色?
“有事?”绮羅正在重試解毒丸的藥方。
解毒丸其實才是段大夫做的第一個成藥方子,不過呢,他當時做,是因為小時候的绮羅沒養成好習慣,也不知道怎麼就養成了,凡事藥材,她都會親口嘗一下。中毒就成了常态,段大夫倒是糾正過,這個還真沒糾正下來。于是沒法子,就給女兒做了解毒的藥丸,試了藥,覺得不對,就趕緊吃。吃完了,回家老頭再重新煎藥、紮針,徹底解毒。
正是因為绮羅又不是想自殺,嘗藥也知道分寸。而段大夫本就不怎麼喜歡成藥,隻要夠用就好。于是這些年,解毒丸的功能停留在解輕微的普通毒藥之上。對段大夫來說,沒有需要,自然不用改進。
而绮羅本就對這個很有心得,之前段大夫不是把自己多年給人看病的方子都給了绮羅嗎,绮羅最近整理之時,正好看到了解毒丸的制作筆記,想想,就拿出來,自己想做一下改進。
那藥丸現在在绮羅看來,基本上有些雞肋的,隻适用自己試毒,但是,自己現在其實都用不着,但是研究了一段時間,又不得不佩服自己父親的才華,随手做的,竟然能解自己在郊外山上能遇到的所有毒藥,就算隻是輕微的,但是這種廣普的解毒藥丸,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即使自己重來,想改,入手卻也極難。中醫藥本就講究着君臣相輔,陰陽平衡。所以一個方子裡,平衡是極重要的事,段老爹本就常說,藥無定式,無藥不毒,無毒不藥。他神就神在,他這一丸藥丸的配比上是無比精準的,自己覺得粗糙了,但是細研究下來,卻無一不講究。正是老爺子的配比,讓藥與藥之間相互牽制,于是當她中毒之時,能在短時間内控制毒素的漫延,等到回家由老頭根據不同的毒物,再重新解毒。所以,由此也就可以說明老爺子的醫術之高,用藥之精了。自己即使到了今天,面對父親,卻仍舊覺得無法超越。她早收起當初剛回來時,那種輕視之心了。
結果她正想着在天平上加藥粉時,結果顧義進來,進來就進來吧,還不說話,這讓绮羅怎麼辦。隻能停下手中的工作,盯着對面的小叔子。
“在做新藥?”
“不是,我爹的老方子,我想改改看。”她不擅于聊天,還是跟這位不很熟的小叔子,不過人家都坐下了,她還能怎麼辦,隻能放下了手上的事。
绮羅跟顧義也不是真不熟,這幾個月,顧義一直跟在绮羅的身邊,上傳下達的活都是他在幹。在顧義争取之下,倒是成了绮羅的副手一般,雖然沒人任命,不過倒是形成了這種态勢,所以不得不說,這是個了不起的聰明人。
绮羅現在懶得管事,像顧仁說的,一切等他回來。隻要不過份,她都由着他們。雖然他們一次比一次過份。但顧義每一次都把顧二叔放前頭,所以想想看,顧義其實也和顧二叔一樣吧,對誰都沒什麼真心,而顧二叔對顧義是全心全意的,而顧義現在還沒兒子,所以這世上,顧義隻會忠于他自己吧。绮羅其實就是一直觀察着,顧家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們,還就這位讓她看得上眼了。
“難嗎?”顧義注意到,绮羅并沒有收起天平,雖說天平盤上的藥粉看着他也不分不出是什麼,但是,這麼坦然的放在桌面上,也顯出她的自信來了。
绮羅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複了,告訴他自己兩世三十多年從不停歇,加之無數的士兵讓她來試藥,到今天還不敢說自己真的學會了,所以說,難嗎?
“你學過多少?”她反問了一聲。
“進鋪子後,跟姑父學過些認藥。”顧義想想說道。
“哦!”绮羅點點頭,覺得有點接不下去了,她此時真的想說,你想說什麼快點說吧,不過想想又放棄了。隻哦了一聲,等着顧義自己開口。
“建立宗學是真的嗎?”
“隻是一個想法,這要等師兄回來,再談。”她松了一口氣,總算說正事了,答得很幹脆了。
“我是說,這是你的想法?除了讀書,還讓他們學藥?”顯然顧義不是問能不能成事,而是問想法。
“身為顧家的一份子,學藥是基本的吧?”绮羅覺得這個還有什麼可問的,真心的覺得這位的想法有點奇怪了。
“大伯同意嗎?”顧義笑了,說得飽含深意了。說完了,自己起身準備離開。
“小叔叔,如果公公同意辦宗學,藥學我一定會加上。”绮羅擡頭看着他,說得很平靜。意思很明白,隻要有宗學,那麼,她一定會把藥學加上。
顧義對她長揖了一下,退了出去。他的臉色顯得柔和了些,顯然這個答案,他是很滿yi的。
ps:我好像感冒了,武漢這些天天氣特别反常,非常熱,白天二十多度,我喉嚨痛,很幹。還不停的打噴嚏,你們覺得我是熱感,還是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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