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透,夏招娣隻覺被人從床鋪上拿一隻手抄了起來,咿咿呀呀地胡亂哼唧了幾聲又沉沉睡去。
隐約中聽到了幾句談話聲,“這我家丫頭,機靈着嘞,幹事也勤快,手腳都麻利,你給說個好價錢,上次那個錢我家男人不幹,說再養個幾年賣出去嫁了也比這個錢高的。”
“我最多再加2塊,你家姑娘現在賣給别家不還是要吃别家的飯嘛,要談不攏就拉倒,還有幾家的娃等着我去抱。”一個粗聲粗氣的男聲帶着幾分不耐煩地說着。
劉秀花一聽這話生怕人不要自家丫頭,連忙把夏招娣往胡大軍懷裡送,“我娃給你,你把錢給我。”
胡大軍爽快一笑,抽出22塊遞給劉秀花,“錢貨兩清,以後這丫頭可就不是你娃了。”
“放心放心,這個我還是知道的,見了面我都不打招呼的,最好把我家娃賣遠着點,免得将來還回過頭來找我們一家。”劉秀華拿口水在手上嘬了一下,貪婪地點着錢。
胡大軍聞言在心裡狠狠地呸了一聲,媽的,什麼人啊,自家親生孩子還求着賣遠點,見過賣孩子的都求着自己給自家娃找個好安生的地方,沒見過這種的。
夏招娣聽着這些話,渾渾噩噩地被胡大軍丢進了車裡,她不敢睜眼,怕看到自己親媽像看個貨物一般和人談價賣出自己,但那些話就直直地灌進耳朵,甚至自己眼前浮現出交易的畫面。
胡大軍坐在車上開着車,透過後視鏡看到小女孩閉着眼睛但小臉上挂滿了淚,不由得善心大發開口叮囑了幾句,“你去你新爸媽家裡可别哭,免得挨揍,你這親媽也忒不是東西了,你将來要記恨也别記恨我,我就混口飯吃,說不定你去了新家日子還好些嘞。”
夏招娣這時才明白,原來那些忽視和冷漠是真實存在的。
她一直以為爸媽是愛自己的,就算多疼愛弟弟點,但總歸還是在手指的縫隙裡撒了些愛給她,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從名字開始,她就注定了是被遺棄﹑不被人期待的那一個。
車一路晃晃悠悠,又陸陸續續裝進來幾個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娃,她們有的哭叫着,有的被吓得發抖,胡大軍聽着哭就狠狠一巴掌甩過去,“媽的,哭喪啊,老子車都沒心情開了,再哭老子直接給扔山裡喂狼。”
被胡大軍一陣恐吓,沒人再敢扯着嗓子嚎哭,隻敢捂着嘴巴流着淚,不時從指縫間溢出幾句壓抑不住的哭聲。
夏招娣回想着以前的日子,心中對未來竟然生出一絲期待來,說不定新家的爸媽會對她好呢?既然都花錢買她了,肯定會好好對她的吧。
迷糊睡了一路,換了幾輛車又換了幾個人帶,到一站被抱下去一兩個,慢慢地,車上就剩了夏招娣一人。
等夏招娣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完了,車上的一個帶刀疤的男人抱着她就往一戶人家裡走去,那家人早早等在了門口,一個中年婦人拉着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喜滋滋地迎上來。
“這就是那女娃啊,你給放下我看看腿腳有沒問題。”中年婦人說完話滿臉審視地看着夏招娣,“女娃,你走兩步我看看。”
夏招娣被刀疤男放在地上,想着先前胡大軍說的話,不聽話要挨揍,立馬走了幾步還在原地蹦了幾下。
中年婦人看着心中滿意極了,但面上卻露出不喜的表情,又轉頭沖刀疤男開口,“這丫頭腿腳倒是好,就是這看着沒幾兩肉,怕是重活都幹不了哦,那你之前說那價可就高了。”
刀疤男似乎是沒想到對方還能這樣雞蛋裡挑骨頭壓價,一時之間生了氣,“說好的價是多少就是多少,要都像你這樣,那我别做這買賣了。”
“買東西就是要還價嘛,我們家情況就這樣,多的錢拿不出來,要你覺得不合适,那你又給帶回去,我們家富順也不缺這幾年找媳婦的時間。”中年婦人說完話就把夏招娣往刀疤男身上一推,牽着男孩的手轉身就要邁腿走。
刀疤男氣極,但看對方似乎是真的要走,也不想這一趟空跑,講了一番價最終以36塊的價錢把夏招娣賣出。
夏招娣站在原地發愣,看自己又像個商品一般被議價,一股屈辱感從頭到腳将她擊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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