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他又道:“我可還記得小時候帶着你們在禦花園跑的情景,現在弟弟們一個個長大了,出息了,十四都掌管了兵部,風頭正盛,連老九都依附過去,你與老四交好,但你要聽二哥一句勸,如今老四也不同往日了。”如何不同往日,他卻不往下說,話鋒一轉歎道:“這麼多兄弟裡,惟有你和老四是實心辦事的,這幾年你在外頭,反倒遠離了紛争,老四身在漩渦,難以脫身,盡心做了事,反倒落不着一個好字,可真難了他了。”繞了半天,不過是為了說明胤禛的處境,再點出十四如今的風光。十四受盡寵愛,固然奪走了胤禛的鋒芒,同時也讓太子的處境越發難堪,所以太子想借刀殺人,讓胤禩與十四對上。胤禩心裡透亮,面上卻滴水不漏,故作不知:“都是為皇阿瑪做事,哪來的委屈不委屈,盡心便是了。”太子看了他半晌,笑出幾分古怪:“以你和老四的關系,若是在他面前也這麼個反應,隻怕他要心寒了。”胤禩手中摩挲着茶杯,靜靜一笑,不動聲色。“有勞太子關心。”這麼多年了,太子還是沒有一點長進,與其有時間在這裡挑撥他們兄弟關系,不如多花些心思讨好皇阿瑪,舍本逐末,實在不智。這一世雖然廢太子時間提前了許多,但照現在看來,老爺子對這個太子,依舊不是那麼滿意的。隻是……胤禩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觐見康熙時,他的臉色并不是很好,臉上雖然精心保養,卻掩不住幾許灰白之色透了出來。心底難免泛起淡淡隐憂。太子見他油鹽不進,不由有些懊惱,偏又奈何他不得,隻能不痛不癢地說些閑話。出了毓慶宮,胤禩沿着花叢走,一邊看着許久未見的皇宮景色,一邊将方才的話語細加揣摩。老爺子老了,他若是對太子不滿意,必然不會再按捺下去,隻是太子真的就甘心再次被廢麼?從剛才的對話中可以看出,十四如今确實是很受寵愛的,風頭怕是還要蓋過皇長孫弘皙,康熙的話流露出喜愛,太子的話卻流露出嫉恨,如此說來,胤禛還能如同自己上輩子的記憶那般順利登上皇位嗎?沒了自己這個競争者,還有十四。除此之外,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不好,就能折騰出些幺蛾子來。胤禩凝神想着,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距離。前面站了個人,背對着他,衣角被風刮得獵獵作響,身形卻動也不動,仿佛等待許久。嘴角不覺揚起弧度,慢慢走上前去。“四哥。”那人轉身,眉目依舊,隻是又多了些許棱角和銳利,越發讓人不敢直視。“你瘦了。”一面說着,伸出手來,捏住他的手,力道很大,似要嵌進去一般。胤禩卻并不覺得痛,他知道這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達着關心。“若是胖了,免不了得讓你懷疑這三年是不是在外頭搜刮民脂民膏了。”胤禛沒有理會他的調侃,隻是深深地看着他,眼中的火熱與抿緊的冰冷嘴角截然不符。“回來就好。”胤禩一笑,忽然覺得在外面的萬般繁華,也比不上這人的一句話。調戲二人出了宮門,也沒騎馬,便這麼一路并肩走着,沒有說話。“我聽說,十三被圈了?”胤禛并不看他,隻看着遠處,神色淡了下去:“嗯。”言語之間輕描淡寫,顯是不想提及。胤禩心中一動,到了嘴邊的話轉了個方向,沒有再問下去。“弘晖還好吧?”“虧得你的藥,本是大病一場,又生生挽了回來。”他微微一牽嘴角,面色柔和一些。“他是個好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胤禛并不寡言,縱然他對旁人冷淡,在看到胤禩時,也表現出了應有的喜悅,但胤禩總感到有些不妥。這三年裡,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胤禩雖在京城布置了眼線,但一些涉及皇家秘辛的事情,畢竟也不可能打聽得到。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遠走雲南,也許保全了自己,卻也讓兩人的關系在無形中疏遠了。因為不知情,所以無從問起。“好久沒嘗到京城的吃食了,四哥陪我去喝碗馄饨吧。”他如是笑道。胤禛看着他的笑容,微微出神,所謂的三年,從來沒有讓這人改變過分毫,容貌行止,卻隻是沉澱得越發内斂沉穩。“好。”東至馄饨夏至面。在寒風凜凜之中坐下來喝一碗熱氣騰騰的馄饨,無疑是極好的享受,上輩子胤禩遊走京城巷子之間,時常也喜歡去嘗些市井方有的吃食。如今身邊卻多了個人。這家的馄饨皮極薄,餡卻是用了些瘦肉、鮮菇、香菜之類的切碎了包進去,滿滿實實。湯是熬了許久的骨頭湯,待煮好了呈上來,一口下去,湯汁早已滲入混沌之中,鮮美無比,齒頰留香,讓人分不清是馄饨包得好,還是湯底更好一些。“府裡也有做馄饨,卻沒這裡的好。”吃了幾口,胤禛詫異道。“民間有句話,叫家花不如野花香,話糙理不糙,正如此理。”胤禩笑道。胤禛橫了他一眼,蓦地湊近他耳邊,低了聲道:“那你是家花,還是野花?”這話大異于胤禛平日的風格,已經帶了些調戲的意味。夾着馄饨的手一頓,胤禩一笑,也學了他壓低聲音:“對我來說,你是野花。”胤禛面色一滞,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知胤禩在這種事情上臉皮比較薄,故而時常會興味盎然地逗他,可沒想到時隔三年彼此再見,這第一回合卻是落了下風。待到回過神來,那人已經在旁邊涼涼道:“四哥再不吃,馄饨就涼了。”且讓你得意一回。胤禛暗哼一聲,三頭兩口将碗裡剩餘的馄饨消滅了。離開馄饨攤子,二人漫無目的地在京城閑逛。胤禩路過一間鋪子,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在這裡給十三和十四買過紙鸢。這會兒寒冬臘月,裡頭自然沒什麼生意,但除了紙鸢,也還擺了些其他小玩意兒,胤禩挑了幾個色彩鮮豔的紙鸢。“拿回去給弘晖他們幾個玩吧。”念頭一轉,調侃道:“這幾年四哥府裡又添了不少阿哥和格格吧?”“我大多時候歇在書房,身上有忙不完的差事,又要抽空擔心一下不在京城的弟弟,哪來的阿哥和格格。”胤禛見他一愣,表情十足意外,不由心情大好,待兩人走出鋪子時,冷不防扯了他的臂膀低聲說了句:“我都為了你守身如玉了,你呢?”那人身體一僵,耳根随即染上紅暈。胤禛扳回一成,先前心頭的沉悶消散不少,眼底也染上快活的笑意。隻是這難得的輕松卻很快被打破。兩人行至胤禛府邸不遠,便見門口停了輛馬車,一人正從車上跳下來,不經意擡臉望向他們這邊,卻是十四。“四哥,八哥!”十四大踏步走上前來,顯得很熱情。胤禩敏銳地察覺身邊的人驟然之間冷淡下來,又變成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冷面王爺。“這可真巧,好啊八哥,你從雲南回來,我還沒來得及見上一眼呢,這就跟四哥一塊兒回來了,不行不行,哪天咱們兄弟倆也聚聚!”十四爽朗大笑,三年的時光,讓這張臉經曆了從少年到青年的徹底蛻變,變得更加俊秀,也更加銳利。胤禛與胤祯雖是同母所出,但兩人站在一起時,卻壓根看不出一點相似來,若硬要說有,那就是他們都繼承了德妃的隐忍和倔強吧,隻不過前者在胤禛身上體現得更明顯些,而胤祯從小被德妃捧在手心裡長大,自然也不必隐忍些什麼了。“聚是要聚的,哪天大夥得空了,便喊到一塊兒吧。”胤禩笑道,“自回來之後,我還沒見過弘旺,想他想得緊,你們先進去,我這就回府了。”這兩人湊到一塊,自然不會真的是要叙什麼兄弟之情,胤禩一路馬不停蹄,剛回來又被召進宮去,到此刻已經覺得有點累,更不願看這些戲碼。胤禛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十四也向胤禩道了别,見他走遠了,才轉頭對胤禩笑道:“四哥,我可是專程來找你的,不請弟弟進去坐坐嗎?”言笑晏晏,似乎并不将胤禛的冷淡放在心上。胤禛淡道:“進來吧。”說罷往裡面走去。往常沒事,十四也不會上門,選在這個時候過來,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胤禩也許還不知道他的來意,胤禛卻是一清二楚。自噶爾丹之後,西北平靜了一段時間,但那塊地方素來多事,現在又有個野心勃勃的策妄阿拉布坦盤踞在那裡,盯着整片蒙古,虎視眈眈。南邊也并不太平,清軍入關之後,前明餘孽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反抗,每次被朝廷鎮壓下去,又有一小股力量死灰複燃,興風作浪,久而久之,也成了一塊隐疾。南面的騷亂剿滅容易,西北卻是棘手,老爺子如今年事已高,不可能再禦駕親征,若真的再打起來,極有可能讓掌管兵部的十四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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