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味地把那碗味道獨特,帶着淡淡鹹味的豆飯用完,劉桢老氣橫秋地捶了捶那條稚嫩的小腰,從墊子上爬起來。不管再過多久,她估計還是沒法習慣這種跪坐的方式,神啊,為什麼不讓她延後幾百年再出生呢,起碼去到椅子已經發明了的時代也好啊!劉桢的内心淚流滿面。作為千古一帝,秦始皇無疑在後世擁有無數粉絲,由于漢武帝之後儒家獨統天下,加上史學界大v司馬遷同志的影響,史書對秦始皇多是褒貶不一,甚至貶多于褒,直到近代,又漸漸興起一股為始皇平反的風潮。在她剛剛得知自己所處的朝代時,也小小激動了一把,萬裡長城,十二金人,秦皇陵,阿房宮,想想吧,這些偉大的創造,現在都還完好無損,正與她處在同一個時代,又或者即将在她的見證下矗立起來。不過幾年下來,劉桢的滿腔熱情已經逐漸被消磨殆盡,原因很簡單,當劉桢吃完飯過去會合時,張氏已經一手一邊牽着她的兩個妹妹劉婉和劉妝在那裡等着,旁邊還站着自己的大兄劉楠,以及不知道何時回來了的父親劉遠。“阿父!”劉桢的腳步不由加快許多,疾走幾步,很快被彎腰朝她伸手的父親抱了起來。“我家阿桢今日好看得很!”劉遠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發辮上插着的杏花。這個時候的小女孩經典發型是垂髫,壓根就不束發,或者随便紮起來。劉桢當然不可能不束頭發滿地亂跑,她本來覺得不把頭發梳成總角,實在對不起這張玉雪可愛的臉,但不知道為什麼,被她梳起來的兩個包包頭,總是一大一小,看上去非常可笑,在嘗試了無數次之後,劉桢發現自己确實沒有梳頭發的天分,這才悻悻放棄了。張氏對她再好,畢竟不是親生母親,更何況她自己也還有兩個女兒要照料,劉桢不願每次都去麻煩她,索性就經常把頭發梳成麻花辮,清爽又好打理,反正這個時代對女子發型的要求不是很嚴格,更何況他們也不是貴族,沒必要講究太多。被父親誇獎了的劉桢露出甜甜一笑,就像一個真正的小孩子那樣,摟着父親的脖子,脆聲道:“阿父,上回你教我識的字我已經認完了,今日去大父那裡,我想向大父借書來看,可否?”雖然祖父怎麼說也算是個鄉長,父親和哥哥又在當秦國的小吏,但是劉遠本人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半文盲,他本人不喜歡讀書,當然,由于出身問題,父親對他的重視程度也遠遠不如長兄,在有意無意的放縱下,劉遠實在談不上文化人,能給兒女們起名字,已經是超水準發揮了。此時聽到劉桢的話,劉楠就笑嘻嘻接道:“阿桢你要讀書認字,我可以去向先生借啊,不需要去看大父的臉色!”劉桢這位長兄今年剛滿九歲,剛好出生于秦始皇統一六國的那一年,但在古人早熟的時代,已經算半大個小子了,向鄉是有鄉學的,作為前鄉長的子孫,劉家子弟當然也要上鄉學。上梁不正下梁歪,劉楠遺傳了老爹不愛學習的基因,在鄉學裡的表現從來就是倒數的,他性子野,最愛就是招呼小夥伴們攆雞鬥狗,成日山上野外地亂竄,非常頑劣,不過對于妹妹們,他倒是極為友愛。話剛說完,他的後腦勺就被狠狠拍了一下。劉遠黑着臉:“無知稚兒,豈可對大父無禮!”劉楠摸着腦袋低下頭,嘟囔道:“我也沒說錯啊……”一看劉遠瞪起眼睛又要再打,張氏忙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早些出門吧,也好早些回來!”劉桢也在一邊催促:“阿父,你還沒答應幫我向大父借書呢!”劉遠隻得妥協:“到時候我定向你大父提便是!”秦代劃分鄉級區域大小,以五千人口為界限,向鄉是個有着三千多人口的鄉,算不上大,但是也不小了。向鄉原是韓國的屬地,韓國是戰國七雄裡最弱的一國,也是第一個被秦國滅掉的,秦滅韓并沒有遇到太激烈的抵抗,采取的措施也就相對溫和,相比之下,趙國那才叫一個慘,先是長平之戰,直接就被白起坑殺四十餘萬人,緊接着又是邯鄲之戰,趙國再次落敗,死傷慘重,到後來别說跟秦國對抗,據說趙國國境之内,多是孤兒寡婦,令人慘不忍睹。在逐漸接受自己已經成為曆史洪流中的一員這個事實之後,劉桢通過旁敲側擊得到不少信息。不管是劉遠,張氏,還是向鄉的大多數長輩,他們都是親身經曆過戰國時代的人,對亂世的印象也就更為深刻。從他們的口中,劉桢更加深刻地了解到這些被後世記載在史書上的戰事,也才知道,一個有着三千多人口的向鄉,在經過七國争霸之後人口銳減的時代來說實在是不小了,放在後世甚至相當于一個地級市,于是她也可以了解自己那位在縣裡當令史的大伯為什麼每次看到他們,都是一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樣子了。兩家距離有點遠,需要走上一刻鐘,穿過一條田間小道,遠遠的可以看見一幢初具規模的大屋,比旁邊其它房屋都要講究,那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劉桢他們到的時候,伯母于氏正從屋裡出來,懷裡抱着一個甕往外走,見了他們便揚起眉毛,似笑非笑:“小叔來了!”劉遠拱手作禮:“嫂嫂好,大兄呢?”于氏道:“現在這個時辰,你兄長自然是要當值的,他可是掌管着一縣的文書,難不成還要鎮日待在家中無所事事似個閑人一般?”劉遠本是随口一問,誰知道卻被于氏話裡有話地奚落一番,但他沒有惱怒,反而咧嘴一笑:“嫂嫂錯了,當閑人有什麼不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便把這日子過,不知有多惬意呢!”說罷也不等于氏回應,便帶着妻兒進去了。劉桢被劉遠牽着手,隻來得及扭頭一看,卻正好看見于氏撇嘴鄙夷的模樣。一個庶孽,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有什麼好得意的!于氏臉上明明白白這麼寫着。屋裡,劉薪正坐在案邊,指導長孫劉承在竹簡上一筆一劃地寫字,婁氏則跪坐在一旁編織席子。“阿父阿母安好。”劉遠跪下行禮,張氏與身後一衆孩子們也跟着行禮。劉婉和劉妝今年分别是四歲和三歲,又不像劉桢那樣有個成熟的靈魂,此時行起禮來還懵懵懂懂,隻會跟着兄姐叫人。“唔。”劉薪的目光從竹簡上收回來,望向他們。“都坐罷。”劉桢這位祖父将近半百,在後世來說還是個壯年,但在秦代卻已經步入老年人的行列了,他的頭發有點花白,臉上的皺紋也已經很明顯,雖然劉家家境不錯,不過也沒有好到能像貴族那樣成日保養得細皮嫩肉的地步,所以劉家祖父的模樣是很符合時代特點的。此時劉承也放下筆,對劉遠和張氏行禮:“叔父,叔母。”劉承是劉遠大哥的兒子,也是劉氏的長孫,不同于劉楠的不愛學習,劉承向來是鄉學裡倍受先生喜愛的學生,劉氏一族也在劉承身上寄托了很高的期望,于氏更是沒少當着劉遠和張氏的面說,他們這個兒子,隻要再過一年,便可經由舉薦,成為選士,在縣裡任職了。在這個當官靠推薦的年代,生在一個官二代家庭,即使隻是鄉裡的小官,也能給子孫帶來極大的便利,而劉承明顯就是這種體制的受惠者。在劉承行禮的同時,劉桢也在打量這位平時并不怎麼打交道的堂兄。他今年十二歲,清秀的臉龐上還帶着未褪的稚嫩痕迹,卻已經訂了親,未婚妻雲氏也才十一歲,放在後世兩人還是兒童,在這裡卻已經将要步入成年的門檻了,聽說等劉承過了十三歲,舉行冠禮之後,就要正式成親了。在長輩的耳濡目染之下,劉承也不怎麼喜歡叔父一家,在他看來,劉家在向鄉如此有名望,身為劉家子,叔父不僅不思進取,還整天遊手好閑,在外面敗壞劉家的名聲,鄉學裡他那些同窗提起叔父,都是一臉“就是那位愛鬥雞走狗的劉無賴啊”的表情,這每每讓劉承覺得羞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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