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廷霄手中同樣拿着一份請柬,卻還多了一份信函,信使薛五娘寫的,除了詳細說明未來夫婿的家世來曆之外,還請陸廷霄作為她的娘家親屬去觀禮。算起來,薛五娘算是沈融陽認識最早的北溟教中人,這名不拘俗禮,大膽豪放的女子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見過的女子不少,如意樓的的女子也不在少數,但能夠活得像薛五娘這樣自在,不将别人眼光放在眼裡的女子,卻隻有她一個。這樣的女子,會被什麼樣的人收服?他真的有點好奇了。陸廷霄同樣感到意外,面上卻依舊淡淡,看着請柬不發一言,良久才道:“這女子一生,必然要找一個男子相伴?”“常理來說确實如此,江湖之中就不論了,但凡良家女子,無不盼望一生得一良人,共相厮守。”沈融陽放下請柬,喝了口茶。“那男子呢?”他笑道:“男子恐怕要複雜一些,希望三妻四妾的畢竟占了多數,當然願意三千弱水隻取一瓢的也有,具體還要看那人的性情吧。”“你想三妻四妾,還是隻取一瓢?”沈融陽一怔,随即搖頭笑道:“我尚未想過這個問題,難道廷霄兄已經有意中人了?”對方今天問的問題實在有點古怪,不由得他不作如此聯想。“這共相厮守,說的是否可以是男女之間,卻也不僅限于男女之間?”陸廷霄語氣很平淡,心中卻随着這人的話,仿佛有什麼答案在慢慢浮上來。沈融陽呵呵一笑,用茶蓋撥了撥水面上的茶葉,低頭飲茶。“龍陽之癖,斷袖分桃的典故自古有之,女子之間興許也會有這種感情吧。”“若你将來要厮守的人是一名男子,你可會介意?”“咳咳咳!”剛進了喉嚨的茶卻流到氣管去,貫來修養上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沈樓主差點就岔氣了。這是什麼問題?!再看冷心冷性的陸教主,卻依舊是雷打不動一臉平淡無波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問的有什麼不妥。朱檐青瓦,亭台錯落,細碎别緻,顔色深淺不一的梅花從牆内探出頭來,卻讓略顯拘謹的府邸布局多了一層生氣,府門上方正中寫着鎏金隸書“宋府”二字,左右是一幅對聯:宋氏無拙者,代代有書香。從對聯上一望而知,這個府邸是世代書香之家,宅子處處也可見主人嚴于克己的個性。平時緊閉的大門此刻卻大敞着,鞭炮聲和賀喜聲此起彼伏,大紅喜袍的新郎倌滿面春風地站在門口,作揖行禮迎送往來客人,旁邊還有家仆唱名和引路,來人算不上絡繹不絕,卻也不算冷清。這就是名震江湖,放蕩不羁的薛五娘的未來夫家?站在離大門不遠的地方,不僅沈融陽心裡有這個疑問,連陸廷霄也禁不住覺得意外。這戶人家,一看就是那種跟江湖完全存在于兩個世界的普通人家,也許對方還是一個學富五車的讀書人,但這跟薛五娘的為人作風,完全就是格格不入。若不是請柬上薛五娘親自手書的地址,加上北溟教分堂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們倆甚至覺得自己可能走錯地方了。想起初見時那一身銀飾紅衣,我行我素的豪放女子,沈融陽忍不住想看看這個新郎究竟有什麼出奇之處,值得他們千裡迢迢來到此地觀禮,更值得薛五娘下嫁?這兩個人很難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個神情冷峻,看似難以親近,形貌卻稱得上冷玉如山,另一個卻是坐着輪椅,白衣儒雅,氣度疏朗。宋濟甯遠遠地一眼便看到他們,腦海中随即想起關于這兩人的形容,于是低聲朝家仆囑咐幾聲,自己往前迎了上去。“請問這位是否我家娘子的娘家親長陸廷霄兄?”宋濟甯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但身形并不瘦弱,臉上帶着一股書卷氣,卻隻是平和而非迂腐。陸廷霄微一颔首。他又看向沈融陽,拱手。“那這位想必就是我家娘子口中所說的沈樓主了?”沈融陽想起他口口聲聲的娘子卻是那恣意放縱的薛五娘,忍俊不禁,也點點頭。宋濟甯松了口氣,很熱情地笑道:“我家娘子盼望兩位已久,總算趕上了,快請裡邊坐,一會我們就要拜堂了。”眼見吉時将近,他還擔心娘子沒有娘家親戚前來而心生尴尬,這下可好了。宋濟甯引他們進了前廳安頓下來,便又被喜婆拉去準備拜堂,頗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陸廷霄他們被安排在首桌觀禮,由于宋家雙親俱逝,本應朝拜高堂的兩個座位便換上靈牌,再看新郎那邊,似乎也親屬寥寥,有幾位同樣坐在首桌的老翁老妪,還是遠方的堂祖叔嬸。這些賓客明顯都是普通人家,但看到他們卻也沒有露出特别詫異的神情,同樣熱情地打着招呼,就像對待平日常見的鄰裡朋友。良辰已至。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被喜婆牽着手走出來,繡着龍鳳呈祥的精緻蓋頭完全掩住了新娘子頸項以上的部位,衆人見這女子身段窈窕,想必長相也不會差到哪去,不由暗贊宋濟甯的好福氣。再看宋濟甯,看着新娘子款款向他走來,臉上早就笑成一朵花,手也激動地微微發抖,眼角眉梢盡是喜悅。“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從女方被扶出來又被送進去,沈融陽和陸廷霄自始至終沒照過新娘子的面,卻見識了一番普通人家成親拜堂的過程。宋家将他們的客房安頓在從前宋濟甯雙親起居的别院,算是極高的禮遇,新人洞房,二人自然不便去打擾,有什麼話也得等明天一早再問。酒宴一直喝到夜近子時才散,兩人都喝了不少,這些來觀禮的賓客,大都是與宋家同鎮的,彼此幾代定居下來,早就沒了拘束,就連他們這兩個陌生來客,也被這些熱情而淳樸的居民頻頻敬酒。沈融陽雖然更喜喝茶,但自忖酒量尚可,但就算喝了這麼多,腦袋也不禁有點昏沉起來。别院不大,隻有一間寝室,另一間卻是書房,由于沒有多餘的房間,不得不将兩人安排在一起,宋濟甯滿臉歉意,當事人卻無甚所謂。于是,二人同房。清冷的春夜下起淅瀝小雨,雨聲打在屋瓦上,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沈融陽扶着額頭,手臂伏在桌上,腦袋有點沉。他很少喝這麼多,卻架不住這些人如此勸酒。酒過三巡,卻還有人一直過來敬酒,一聽說這兩人是主人家的客人,就更殷勤了幾分。他們喝酒,純粹是出于喜悅和祝福,這樣的淳樸讓沈融陽無法拒絕。窗外小雨漸停,餘下稀疏落在青瓦上屋檐下,猶如更漏,顯得靜谧甯和。伴随着昏沉的神智而來的,是困倦的睡意,耳邊似乎陸廷霄還在說話,自己卻聽不清楚了。沈融陽醉了。陸廷霄正好洗漱出來,濕長的黑發披散在白色罩衫上,并沒有刻意去擦幹,這樣的他多了幾分柔和,削弱了幾分冷峻。隻是這一幕沈樓主卻無緣看到。因為他一直笑意盈然,所以被灌了不少酒,卻也沒有推拒,反觀陸廷霄,就算天塌下來臉色也自淡然,薛五娘的喜事自然不可能瞬間改變他的性情,導緻敢湊過去敬酒的人也不多。陸廷霄一眼就看到伏在桌子上睡着的人。像他們武功到了如此境界的人,但凡有點風吹草動也會感知而醒,但今晚沈融陽卻是例外。一來薛五娘與他有過幾面之緣,此女豪爽不羁,他也頗有好感,二來有陸廷霄在旁,自然不需要再作防備,大可放松。酒精在臉上起了作用,肌膚染上一層淺淺酡紅,鴉發白衣,清儒疏朗。睡着的沈融陽沒有平日談笑自若的風度,靜靜的趴伏在那裡,就像一幅靜止的畫,這并不是說他的容貌如何出衆,相反隻能稱為五官端正而已,但他所吸引别人目光的,卻是那副仿佛天崩地裂也胸有成竹的自信淡定,和進退有據,不驕不躁的談吐舉止,當一個人的氣度比外貌還要出衆,那麼形貌也就成為可有可無的陪襯品而已。不同于陸廷霄不問世事的漠然,孟玄晴風流倜傥的潇灑,陸輕玺決絕中帶着輕愁的悒郁,甚至莫問誰遊戲人間的不羁,這樣的沈融陽,這樣的如意樓主,自然是獨一無二的。陸廷霄靜靜地看着,不知道站了多久,頭發已經半幹。沈融陽微微一動,眼皮半撐。“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他喃喃呓語了幾句,身體似乎想撐坐起來,腦袋卻依舊昏昏然,最後隻好作罷。陸廷霄突然覺得很有趣。“子時已過,到床上睡吧。”“唔……”他沉沉應了聲,模糊不清。這樣的沈樓主可是難得一見,陸廷霄走過去,想将他抱往床上去睡,對方卻反應極快,那一瞬間手就扣住他的脈門,那人皺着眉頭很困難地睜開眼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廷霄兄……”話剛落音,雙眼又慢慢閉上,手也松開,身體恢複放松狀态。饒是陸廷霄性情冷淡也微覺哭笑不得,将人抱起來往床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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