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内的毒素一直未曾平息,此時又翻覆起來,痛如剜心,我深吸了口氣,微微苦笑。“就因為這樣,值得府主用三味奇毒來招待我?”“招待天下聞名的驚鴻公子,當然要用上品。”白羽塵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臉上卻是毫不相襯的笑容“我舍不得懲罰絮兒,看着你痛苦的樣子,也能稍慰一二了。這三味藥分開來用已是珍貴的奇毒,合起來更是天下無雙,連我都沒有解藥,秦公子想要解它,隻怕不容易。”胸中郁結之感愈重,讓我忍不住嗆咳出聲。“天山仙府一統西域天都十二府,志在中原錦繡河山,折磨我一個小人物又有什麼意思呢,再說令妹是活生生的人,她自己要走,府主怪罪于我也無濟于事。”“當年無雙樓上,我隻當你是一時僥幸,現在才知道,秦公子竟是如此能言善辯,莫怪能令擎天門主和封大教主如此傾心。”玩味的目光在我身上緩緩掃過,“不知你是否聽說,南朝之所以能與北庭對峙如此之久,是因為掌握南朝命脈的慕容家暗中經營的緣故?”“略有所聞。”我閉上眼,淡道。“這次北庭醞釀已久,欲以數萬鐵騎一舉踏平南朝,一旦真的南下,後方必然空虛無人,若此時西域東侵,又與南朝裡應外合,就會反客為主,形成兩面夾擊之勢,你說情勢是否會就此逆轉?”“府主的意思是……?”“白某願與慕容門主攜手,共分天下。”搖搖頭,倦意陡生。“那麼府主該去問他才是,與我何幹?”“他既願在天下人面前說出不負你的話,我倒要看看,慕容商清究竟能為你做到何等地步。”垂在鬓邊的發絲被暧昧地挑起,那人臉上分明有着将一切掌握在手的自得。“那麼現在,在下隻需要躺在這裡當個廢人便可以了嗎?”我知道心緒起伏對于此時的身體有害無利,隻得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在他眼中,想必依舊顯得無措。“你倒是有趣。”白羽塵饒富興味地上下打量着,“身處困境不緊張自己,反而去關心别人,還有心思開玩笑,驚鴻公子醫術通神,天下武功招數已是知之甚深,這樣的寶貝如果放着不用就太可惜了。”我眨眨眼,面前這個深沉過度的白羽塵,和當初那名潇灑無匹,談笑自如的白衣男子相差何止千裡。“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惟有任君處置。”我瞥了他一眼,索性閉目,來個不問不理。“呵呵,秦公子就先好好休息吧,白某不打擾了。”片刻不聞聲響,睜開眼,隻見門剛好合上,那人足音漸遠。一直浮現在臉上的沉凝之色瞬間褪去,為毒藥所苦的神情也減卻許多,我輕笑了兩聲,眸中頓時生動流轉。想困住我麼,白羽塵太過自信了,一切如何,待走着瞧吧。☆、千層草,金盞銀台和香藥子三味毒加在一起,攪得我整夜難寝,痛苦不堪,即使用針暫時封住毒素流通的要穴,卻不是長久之計,以自己現在的處境,一日無法親自去尋來解藥,便意味着要多一日受這種折磨,因此當白羽塵神清氣爽地推門而入時,更看得我默默飲恨。“秦公子昨夜睡得可好?”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帶着明知故問的啧啧輕笑。“看來似乎不太好呢。”“府主既然看出來了,何不讓在下得個清眠?”心中頗有幾分牙癢癢,面上卻還是淡淡閉上雙眼,知道他來意不善,故作未理。“秦公子倒是閑逸,隻可惜了你的情人現在還若無其事地在劍門作客,就算是你的失蹤,也無法撼動他半分。”見我未曾睜眼變色,那人哼笑一聲,卻忽然伸了手來,我沒有防備,讓他抓個正着,白羽塵的動作并不粗魯,卻令人隻覺詭谲。“跟我來。”“在下中了毒,走不動。”我慢慢說道,也不去掙開他的手。長指在我手腕處輕輕施壓,白羽塵笑吟吟道:“你不想知道天都十二府中天絕府鎖魂手的滋味吧?”聽出他笑容之下的威脅,我歎了口氣,識時務地随他出了門。踏出那個雅緻的房間,我才知道白羽塵所言非虛,那真正是一個鑿于山中的密室,長長的甬道通往出口,而我先前所見到,并且誤以為的照射入房裡的陽光,竟是一顆顆嵌于石壁之中的夜明珠,其中價值,自不待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裡設計打造,除了那個密室之外,皆是渾然天成,巧妙絕倫。想來遠在川西的一個劍門早已非想象之中那般簡單,這其中涉及的情勢,甚至足以動搖天下局勢。他一路将我帶出信道,又行走在山間,環顧四周,遠處甚至還橫着一道瀑布,珠玉四濺,很是幽雅,完全看不出這确實仍是在劍門之中。白羽塵始終将手搭在我的腕脈命門處,動作輕柔之至,此時若有旁的不知情的人看了,定會覺得暧昧之至,然而我卻知道稍一偏差就會有送命之虞,想至此不覺好笑。“很好笑?”回過神,才發現白羽塵不知何時已停下腳步,挑眉看我,眸中隐隐浮動的,是與慕容極為相似的深沉與銳利,不同的是,慕容喜歡将它斂于皮相之下,而他則毫不介意地張揚出來。“你似乎一直都安之若素,連身體的痛楚也沒當回事?”似笑非笑,指下用了點力,滿意地看到我瞬間扭曲的表情。“無能為力的時候當回事又能如何,難道在下痛哭流涕府主就會放過我?”很明白受制于人的道理,臉上現出無可奈何的神色,然而自己暗自腹诽的心情顯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不錯,看見你痛苦我會很開心,不過我不會殺你,你還有價值。”“府主沒有殺我,隻怕是擔心令妹知道了會不快,甚至與府主反目吧。”不以為然的話方落音,便見白羽塵俊朗容顔微微色動,不怒反笑,更顯陰沉。“聰明是好事,但當一個人空有聰明而沒有能力自保的時候,這種優點反而會變成他的絆腳石。”我沒有被他的話中之意懾住,反是深有同感地笑道:“可惜我自小便是武藝不精,也沒有武功高強的扈從相随,幸好人本平庸,也沒有多少似府主這般強人所難的人。”言下之意,淡淡地道出強烈不滿。白羽塵沒有立時回我,深深一瞥之下,方輕笑起來。“你總會有令人出乎意料的表現,不過也僅止于逞口舌之快吧,想來絮兒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你蒙蔽。”我有些哭笑不得,卻也莫名觸動,這樣一個詭變多端的人,卻也是極疼寵妹妹,甚至保護過度的人,卻不知他為何還要将柳絮嫁與慕容,同擎天門聯姻。然而當年無雙樓上,自己眼中那個獨超衆類,白衣祛塵的男子,卻仍是揮之不去的印象。“沒人說過你很會走神麼?”沉沉的嗓音傳來,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讓我忍不住想笑,心中大快。“很多人說過。”這個自小的毛病早已難改,童年時因為少人說話,所以常常沈浸于自己的思緒中動辄就是好半天,雷打也不動,讓來叫我吃飯的輕盈每每數落而又無可奈何。他幾不可聞地悶哼一聲,未置可否。“上車。”我微愕,“車呢?”“這不就來了?”話音未落,一輛篷車蓦地闖入眼簾,前座一名車夫,卻沒有持鞭,任由那匹馬在前面走。馬身高大,顧盼有神,應是出自西域,而四個車輪下面,更是墊裹了厚厚一層幹草,馬蹄也不例外,這才令得馬車行馳時悄無聲息。白羽塵随我上了車,車廂被一層極厚的藍绫布料覆蓋着,無法得見車外的情形,然而由車子不停繞彎又轉圈的感覺看來,似乎行走于一個迷局之中。擡眼,白羽塵正饒富興味地看着我。“起初,我是想殺了你了事的,那樣可以省卻我許多麻煩,也不必再讓絮兒心有所思,雖然你有慕容商清在身邊,如若我要下手,你也防不勝防。”聞弦琴而知雅意,我立時很識趣地鄭重詢問:“那是為何?”他看我一眼忽然笑了起來,似乎心情頗佳。“先前你問淩心劍門布局是否參照陰陽五行,我沒想到往來劍門的人那麼多,卻隻有你一個人看出來。”我一怔。“難道那些格局是你設下的?”“當然不可能,這是建立劍門的人所傳下來的,與我何幹?”白羽塵把玩着簾帷兩側的紫紅璎珞,慵慵懶懶地斜倚在窗棂處,好整以暇,淺笑輕揚,素來俊朗的模樣此時顯得頗為邪美。“隻不過你的眼光讓我有了興趣,在試劍大會之前,我會帶你去一處地方。”談話以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作結,白羽塵阖眼假寐不再理會,剩餘我一人睜大雙眼望向車頂,五髒六腑,四經八脈隐隐作痛,隻能了無睡意地數着綿羊,不勝其苦,大歎自己流年不利。“主公。”“主公安好。”沿途畢恭畢敬的請安讓我清楚白羽塵在這裡的地位,自門口走到廳中,暗香橫路,晴風醉人,明明是初春,卻已有了盛夏的景緻,枝葉亭亭,恍如仙地。旁人見我與白羽塵同行,狀似親密,雖不敢言語,卻也不時投以好奇或震駭的目光,我身受甫入廳中,便有一青衣人笑迎上來,眉目之間隐隐藏着睿智,然而那雙有如磷光般灰藍的眸子,卻洩露了他身上的西域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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