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有數不盡的土堆,有的土堆前放了一塊刻着名字的牌位,而有的土堆前卻什麼都沒有。
孫招仁看不到環筱,她跪在其中一個刻着“巧巧”的墳前自顧自忏悔道:
“對不起……我也很害怕,但是這是我們村子的規定,這個村子隻有你和我關系最好了,我也不想你被他們吃掉……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巧巧,我跟你說,這次村子裡來了一個女生,借住在我家,她和你一樣漂亮,看到她,我就像是看到了你一樣……我對她和對你一樣好,就像是你還在我身邊一樣……但是,昨天我奶警告我,讓我不要再維護她了,村長他們想要吃她……我到底還是沒用,不僅保護不了你,也保護不了她。
……爸媽都不願意回來這個吃人的村子了,他們擔心吃了香肉就再也出不去,他們不想被困在這個村子裡一輩子。但我還是想要回來,我想要每年來墳前見你一面,你以前最喜歡和我玩了”
就在這時,環筱注意到了身後李大的異動。
隻見李大扭動着身體靠近地上的一根樹枝,不知是想要反擊環筱還是想要制造動靜吸引孫招仁的注意,環筱目光冷冷地瞥向他,收緊了鬼氣的束縛。
剛才還有心思搞小動作的李大瞬間沒了力氣,疼得呲牙咧嘴,卻依舊發不出半點聲音。
将李大扔到一旁,環筱繼續在旁邊‘光明正大’地偷聽。
誰知,孫招仁正好講到李大的事迹。
“……我奶總是愛去吃香肉,還想讓我也跟着吃一口,好永遠将我困在槐村。前些天,她還想讓我和村長家的李大結婚呢,不過我沒同意,虧奶她能夠看上李大那種會把自己媳婦和孩子當成香豬的人,他家兒子當初長得可讨喜了,結果這狠心腸的東西,根本不是人,将舒姐和有仁的香肉放到餐桌上請村裡的老人吃,他自己還護食一般把有仁的香肉心髒帶到一個盤子裡縮在角落吃,看着就讓人惡心,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人!……舒姐雖然不喜歡我們村子,但為了李大,也吃了一口香肉,其實在她吃香肉的那一刻,她的一輩子就完了”
孫招仁說着,低着頭沉默了很久。
與其說她是在忏悔,其實她更像是在傾訴憋在心底的話。
在孫招仁看不到的地方,李大聽到了孫招仁對他的謾罵,但李大并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墳前,孫招仁繼續與‘巧巧’說話。
“……巧巧還記得之前你很喜歡的一個小姑娘嗎?就是紮着雙馬尾,會甜甜叫姐姐的那個女孩,她叫做小紅……其實之前我騙了你,她沒有健康快樂地活下來,在你死後的一年,她也死了。
小紅生前很喜歡和我奶玩,原本她是可以逃出這個村子的,但她和她媽媽非要回來,說是放不下我奶一個老人家在家裡,還責怪我爸媽狠心……她們其實不知道,真正狠心的是我奶,我奶想要的香肉原材料,就沒有一個能夠逃出她的手裡的,但是我奶不經常挑,總喜歡去蹭别人的香肉,所以她們之前是逃過一劫的,我也勸了他們離開了槐村就不要回來……但是,她們還是回來了。
小紅很喜歡我奶,總愛吃我奶給的糖,但我不喜歡她,我害怕、我害怕這樣的小姑娘會成為我奶的獵物,每次看到他們吃香肉,我就會感覺惡心……因為讨厭肉食,我曾經被校園霸淩過一段時間,但我覺得這是我的報應,不怪他們,怪我、怪我助纣為掠……但我還是想好好活着,哪怕活得并不開心,我依舊想要活着,巧巧,你明白嗎?”
說着說着,孫招仁淚流滿面,注視着巧巧的墳,就像是能夠透過墳看到巧巧本人一樣。
随後,她自嘲一笑,說道:
“抱歉,我其實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我的,當時我說的是和你一起死,但最後活下來的人是我……我騙了你,你肯定很恨我吧?”
孫招仁目光空洞地輕輕摸着墳前的土壤,一臉自責道:
“現在,隻有你的頭能夠入土,連全屍都留不下來。你這麼愛美的一個人,肯定恨極了我才對,我沒有實現當初的約定,沒有和你一起被做成香肉,隻能留你一個人在空空的地下,連個做伴的人都沒有……但是,巧巧,我還是不敢死,我每年都想過要下去陪你,但我每年都做不到,我就是個自私的膽小鬼,沒有你說的那麼勇敢堅強”
最後,孫招仁起身,将手裡明顯是用剛摘下的野花做的花環放在了墳上,道:
“……巧巧,我又要走了。如果明年我還活着,我會再來這裡找你”
說完,孫招仁最後看了一眼墳前的名字,轉身走了。
環筱看得真切,在孫招仁不知道的時候,一顆鬼頭從墳裡出來,緊緊貼在了孫招仁的背後。
不過,這個不歸環筱操心,在滿足了自己聽故事的小心思後,環筱便帶着李大繼續走向後山深處。
她現在需要把這個試圖對她下殺手的人先處理掉才行,其它事等到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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