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卿放下剛拎起的毛筆:“你說。”
“替我寫封信。”
“嗯?”裴秀卿詫異。
“我口述,你執筆,明天送到東街獨眼的屠夫手裡,他知道該交給誰。”男人頓了頓,“我猜,你該是識文斷字的吧?”
裴秀卿讪笑:“的确識得一點。”
男人從包袱中摸出舊衣,撕下一片來,讓裴秀卿把信寫在上頭。信中所提大多是自報平安,讓收信者寬心。
裴秀卿邊寫邊想到原來連眼前這人也有人記挂。人生在世,有人可惦念,或是還可惦念别人,實在是叫人羨慕也羨慕不來的好運。如此,他便為自己棄之而去的狠心釋然了,寫罷這封信略加思索,又重新提筆,行雲流水地寫下另一封,折好了放在案頭。
雖說同路一程,那也不過是一時,往後的路終究要靠自己的兩條腿來走。裴秀卿決定了,明日送完信就再不回來。無非就是自個兒頂風受雨,他一向是挨慣的,沒什麼了不起。
這一晚,月色明亮如晝。有人好夢如水,也有人獨數更漏。
第二日裴秀卿送完信,一路在城中逛逛停停,隻覺得這北地的小鎮也甚有風韻,叫人戀戀不舍。好容易出了城門,日已過午,行到半途忽然想起昨日買的一包酸棗還落在客棧。其實那果子無甚特别,也毫不值錢,就是酸酸甜甜十分合人的胃口。為此裴秀卿心中耿耿,總也記挂不下。他糾結許久,終于轉身折返回去,一踏上回程,整個人都輕盈起來,腳步比來時松快了一倍。
到得客棧近前,已是華燈初上時分。四下竟悄然無聲,兩旁街鋪都栓緊了門,門前的燈籠也漆黑未點,與昨日熱鬧大為迥異。
裴秀卿心生警覺,不敢貿然進門,閃身躲進街邊小巷,探聽周圍動靜。果然過不多時,一陣刀槍碰擦之聲傳來,幾隊人馬蒙面帶刀,由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裴秀卿擡首一望,二樓的窗内并沒有亮燈,他以為屋中無人,松了口氣,但随即想到自己不在那人又瞧不見,本就無需點燈,并非他不在險境。片刻間,包圍客棧的人馬悄聲移動起來,幾個身手矯捷的漢子互相搭手縱躍,幾個起落就上了二樓,摸到那扇窗前。
裴秀卿的心髒簡直要跳出胸膛,忽地,他見到窗内亮光瞬起,一道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現在窗邊。幾乎就在同時,屋外的刺客向内發難,裡外刀影交織,迸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他這輩子都沒有旁觀過這樣激烈的酣戰,屋内燈光再次暗去,旁人在外再見不到打鬥的動作,隻有驚心動魄的聲響讓人時刻提心吊膽。闖入屋内的刺客被一個個丢出窗外,而屋外的攻勢仍源源不絕。夜色中分辨不出因激戰而噴灑的熱血,眼前隻有慘白的街道與綿延無盡的哀鳴。
紛亂的哭叫之中,隻聽一頭領模樣的男人壓低了聲量:“廢物,十幾個人攻不下他一個!給我放火,用火攻,不信他刀槍不入,還能水火不侵!”
裴秀卿心中大叫不好,回頭看見後門無人,頓時心生一計。他繞到客棧後牆,一腳踢開小門,躲到牆根粗着嗓子喊:“後門!人從後門跑了!”
衆人皆是大驚。頭領見久攻不下已經亂了陣腳,怒喝一聲“快追”,當先追了過去。
裴秀卿趁沒人注意沖上二樓,也不顧漆黑一片的屋中還有沒有殘敵,風一樣推門直入。
一柄冰棱也似的長刀憑空伸出,堪堪指向他喉間。裴秀卿匆忙刹住腳步,虧得那劍收勢正好分寸老到,才沒有讓他撞上刀尖。
隻聽持刀人略顯意外的聲音:“是你。”
裴秀卿:“你沒死?”
男人:“你也沒走?”
二人說完便即無言,黑暗中裴秀卿看不見對方神色,隻聽男人的呼吸平穩均勻,并不像身負重傷的樣子,當下頗感欣慰:“你看見我留的信了,你的眼睛好了?”
男人道:“你回來做什麼?你能引他們走開一時,引不開他們一世,過不了多久,他們還會再追上來的。”
裴秀卿語塞,胡亂道:“我……我回來拿我的酸棗。”說完覺得自己這借口真是傻透了。
豈料這男人還真信,在桌上摸到那包酸棗,沒脾氣地一笑:“貪吃可是能要人命的。”
裴秀卿嘴犟:“也不知道誰的命更容易丢些。”
男人把酸棗朝他一把遞去:“走,越快越好,越遠越好。任誰問起,我們也從未見過,從不相識。”
“本來就不相識。”裴秀卿覺得他這逐客的樣子好不客氣,竟像在趕個素不相幹的叫花子,哪裡是同生共死好幾天的難兄難弟,哼聲道,“你傷得這個樣子,我根本認不出你的相貌,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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