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之皺眉:“是否你朋友的娘親看出了什麼端倪?”
裴秀卿搖頭:“我朋友的娘自打那老秀才被趕走,就有些瘋瘋癫癫,許是長久隐忍,落下了心魔。後來我朋友為她四處奔走延醫調理,身子一日日地終于爽健了不少,可自打見到吳允棠,不知怎的,那瘋症竟又發作起來。他娘常常不是望着那姓吳的出神,就是嘴裡念叨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話,清醒的時候不見對人熱絡,瘋起來倒總要拉着人噓寒問暖。從前她待自己的兒子總是嚴厲居多,可從沒有這樣慈愛親熱的,一時間,竟好得有些讓人汗毛倒豎了。”
楚笑之沉吟:“這事的确古怪。”
“我朋友擔憂母親是反其道行之,故意如此,敲打提醒自己,而吳允棠也覺着如此甚是别扭,幾次提過要搬出去。隻這件事,我朋友斷斷是不肯的,隻是勉強答應二人不再共宿一室,讓吳允棠在書房裡搭了張木榻,湊合着對付。一日晚上,我朋友在夢中聽見悠悠笛聲,以為是吳允棠夜來寂寥,吹笛遣懷,到翌日天光,找吳允棠問了,才知并無此事。那姓吳的說,許是此處近水,夜裡有花船經過,才借風捎來了絲竹之聲。後來接連幾天,夜裡都隐有笛聲,我朋友隻是信了吳允棠的話,不以為意,果然,幾日後笛聲漸息,此事也被淡忘了。
那時距離鄉試還有不到半年,一日老夫人又發了病,誤食朱砂,險些殒命。我朋友為請大夫散盡所有積蓄,那吳允棠便勸道如此不是長久之計,二人現如今連趕考的盤纏都所剩無幾,不如先專心生計,略過此屆,再等下科。這若是叫我朋友一人停考,他或可答應,但要連累吳允棠,他如何肯依?于是拉着姓吳的四處鑽研門路,上天下海地找法子湊路費。恰好,他們在城中遇到一位玉商,說是有一本萬利的法子,便是向雲南的玉商低價買來毛料,再找師傅切開,取其精華轉售。那人說自己是賭石行家,當初憑此緻富,現如今生意做大,正愁沒有可靠的人合夥,瞧見我朋友十分有靈性,便邀他入夥,一同飛黃騰達。”
楚笑之嗤笑一聲:“世上哪有一本萬利的事情,這人信口雌黃,多半是個騙子。”
“我朋友原不是貪财的人,怎會輕信于人?可他一面記挂母親的身體,一面又記挂着吳允棠的功名,實在是方寸大亂,毫無頭緒。吳允棠見狀,便說自己就是耽誤幾年也無甚關礙,這番話以退為進,反而成了懸崖邊上那最後助推的一把。這麼着,我朋友便一下栽了進去啦!
須知道,做生意都是要本錢的,我朋友一窮二白,哪裡掏得出來,于是他苦思冥想,又記起了十四歲那年曾春宵一度的花魁。待找過去時,人家已搖身一變,成了秦淮河上數得上的老鸨,威風八面,财帛萬貫,此時見到相好固然歡喜,但虧本生意也是不肯做的,于是二人商定好利息,簽下一張借據,待交訖了抵押的物件,她便給了我朋友二百兩現銀。”
楚笑之:“你不是說你朋友一文不名,又何來值錢的東西可抵押?”
“呵,是啊,我朋友沒有一分身外之物,通身上下能讓人瞧得上眼的,也隻有赤條條一副身軀罷了。”裴秀卿此時再想故作輕松,也是裝不出來了,眼神漸漸黯淡,就如同失了星光的暗夜一般。
他停了許久,這才終于悠悠地,如同夢呓般地說下去:“因此他交出去的,便是張親自畫押的賣身契了。”
楚笑之長歎一聲,然而除了歎氣,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樣的世道,有這樣的事情并不稀奇,但每回過耳,總叫人不忍卒聽。
後頭的故事都在人意料之中了。果然,二百兩銀子很快石沉大海,而那所謂玉石商人也随即消失無蹤。裴秀卿友人之母的病勢愈漸沉重,過不多久便撒手人寰,眼見開科在即,他這位朋友一面要料理母親後事,一面又身背重債,最後竟當掉了家中唯一值錢的物件——母親留下的玉笛,以充作吳允棠的川資,而待其上路後,自己則一轉身,又回到了那從小長大的煙花之地。
“我這朋友直到此時,也還沒斷了妄想。”裴秀卿望着天際的孤月說道,“他一心念着吳允棠臨走時的承諾,與那鸨母商量好再寬限一年,這一年僅在青樓中弄琴賣藝,并不下海接客。二人約定,再等一年,等到我朋友年滿十八,等那一屆的鄉試、會試盡皆過去,這才決定是否要履約。”
“你朋友等這一年,難道還盼着對方來贖回那張約書?”楚笑之說罷,才意識到這話甚像諷刺,連忙找補安慰道,“不過那鸨母倒是顧念舊情,隻是這一年,你朋友想必等得很苦。”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繼子【CP完結】 海賊:開局成為洛克斯殘黨 萬物之理 禮部侍郎的治療系統【CP完結】 神棍混迹娛樂圈 寵愛我的校霸同桌 禦紅塵 穿成男主他哥的心尖寵[穿書] 全世界都在嗑我和死對頭的cp[娛樂圈] (綜英美同人)天生娛樂圈[綜英美] 未婚妻不對勁[穿書] 卷王的華娛之旅 (鬼滅之刃同人)【炭善】我不當不良好多年 夏日夜晚十點半 重回我爸的高中時代 斬龍(第三人稱修改版) 虐渣不如談戀愛[快穿] 網遊之天下無雙 穿成炮灰總裁的男妻 我始亂終棄前任後他們全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