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台到任三年,每年的例銀都應付了日常開銷,連過節打發下人都嫌少。虧得他家有賢妻幫襯,夫妻成婚三年,膝下兒女雙全。而他儀表堂堂,為人端方,又深得丈翁喜歡。
楊府嶽家梅氏家世顯赫,三代經商。祖上從倒賣布匹開始,擴張至總攬兩省布行,分号遍及全國,可謂富甲一方。梅家自創業之始便指着能讨份功名,可任憑其家業一年比一年坐大,卻費盡心機沒能培養出一個秀才。于是梅老爺隻好退而求其次,挑了個少年高中的狀元郎做女婿,聊以彌補老太爺此生所憾。
此次壽宴,楊府台亦仰賴梅老泰山出資,為了避人口實,借了個敬賀重陽的由頭,廣邀本地名流,借曰與民同樂。
壽宴沒敢設在楊府,而是包了省城最大的酒樓步槐居。紅綢挂滿了街頭巷尾,桂香濃得裴秀卿下轎便趕忙掩鼻。
這是不知折了多少枝條才裝點出的味道,裴秀卿一面掩鼻,一面嘀咕。他的小院距此不遠,他自己亦是步槐居的常客,最知道每逢金秋此處便以桂揚名。隻是桂花分明要香得幽淡方顯雅緻,一重就失了風采。可見這有錢人的排場,似乎總露得不是地方。
楊知府與嶽家一同在門前恭迎,笑語晏晏,不見絲毫官架。裴秀卿與諸公子同至,一身打扮比平日素淨不少,瞧着也是一派斯文模樣。
他擠在人堆裡向壽星翁拱手道賀,偏這樣還讓楊雲帆在人群中一眼瞧見。後者臉上笑容就此凝駐,如見滿院花落,彩綢失色,目色所及,隻一人而已。
楊府一早放言不收厚禮,諸公子隻備了些文房雅玩聊表心意。裴秀卿字好詩好,旁人都叫他寫幅字送了,他卻不要這些看得見留得下的,隻拎了壇親手整治的桂花釀充作賀禮,旁人道他敷衍随便,他卻笑笑不發一言。
——酒入客喉皆相似,唯有釀者知不同。
這酒他釀了三年,年年滋味不同,是苦是甜,隻有入喉方知。可一旦酒盡杯幹,冬去春來,再多的苦與甜便也徹徹底底無影無蹤了。
未幾,客到席開。重陽有俗飲酒賞菊,東道大方,每桌各備數壇。三巡過後,酒樓上下已是熱鬧非凡。而裴秀卿的桌前更是門庭若市——平素裡假正經的、臭要臉的、死吝啬的,全都欲蓋彌彰地取道他側畔經過,口裡虛扯着旁的閑的,眼珠兒卻滴溜溜地一徑在他身上打轉。
前日說定了要護他的公子們早都已醉得東倒西歪。他便是再大方,也經不得那許多眼睛一起埋汰,不得已,隻好以扇遮面,側轉身軀避過那許多窺探目光。但如此,便落了個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窘況,如困囹圄,進退兩難。
忽聽堂中有人大叫一聲:“知府大人獻技啦!”
那群看客便如水鳥般齊齊擡頭,遙望堂中,确認呼聲非虛,立時又整齊劃一地轉身,烏壓壓擠去瞧另一波熱鬧去了。
裴秀卿聽見周遭七嘴八舌的議論,人道是狀元公生辰大喜,平素滴酒不沾,今日一氣竟幹下了一壇,此時被人拱上台去,正準備與樂師合奏助興,彩衣娛賓。
于是他折扇輕收,舉目遠顧。但見那主桌腳邊一樽空壇兀自倒斜,被看客就地一腳,壇罐便在地上骨碌碌滾遠。壇上紅紙以墨線輕勾桂枝,正是自己的筆迹。
台上琴聲铮铮,前奏已起。楊雲帆被人推了上去,面頰酡紅,不勝醉态。他由懷中摸出一物,鄭重又小心地揭開包裹在外的三重絲絹,聽見台下人起哄催促,不急着奏笛,卻嘿嘿幹笑起來:“如卿所願……如卿所願。”
重複到第三遍,已是連裴秀卿都能聽見。衆人都道狀元大喜,隻一人自這笑中聽出他意。這笑聲如怨如訴,非笑非哭,直是感慨交集,苦過黃連。
裴秀卿面上血色漸去,看清那絲絹包裹下的竹笛,殷殷紅穗一如昨日,登時頭也不回,倏然起身,拂袖離席。
未等他走下樓去,卻聽喧嚣的絲竹聲中傳來砰砰數響。樓下有人掀桌踢凳,又有杯盤碎裂之聲。正有人抱怨“是土匪來了怎的”,就見一面紮眼的“楚”字大旗雄赳赳地撐上樓來,霎時映滿眼簾!
酒樓中在座都是富賈豪紳,目下灌飽了黃湯,連土匪都不放在眼裡,瞥見那幾個不請自來的虬髯,張口便欲大罵。不料聲未出,刀先至,明晃晃的數道寒光乍現,瞬時将幾十張嘴牢牢堵住。在座的高官大爺,個個大氣不敢出。
那旗杆所立之處,一頭領模樣的男子緩緩拾級而上,胸前整塊虎皮斜跨束入腰帶,肩扛一柄厚背環刀,鐵環随着腳步碰得叮當作響。
那旌旗上既書“楚”字,衆人便猜這就是楚笑之的義軍了。裴秀卿乜了那歪歪扭扭的大字一眼,心道都說楚笑之是綠林豪傑,卻不知原來這樣粗俗,如此大張旗鼓招搖過市,也不怕被官軍給趁機圍了,一點做大事的城府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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