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泊甯蓦地感到撐在木案的手一暖,隻見白起捉住了她的那隻手腕,叫她無法起身來。
白起道:“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蔣泊甯似有不解。白起卻捉着她的手腕直起身來,一瞬居高臨下,隻鎖着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為何要與我說這些?你既是來自千年之後,如今這裡每一個人的死活都與你無關,有你沒你,二十萬降卒我會殺,蘇代也會有,秦王也終會廢了我。若是你這樣魯莽,與旁人說起這樣的話,你可知你會再也去不了鬼谷?”
蔣泊甯掙脫不開,擡起頭去看他,道:“我自是知道。可我一來此處便認識你了,你又不是旁人。”
蔣泊甯所答似是并非白起所想,他那張臉仍舊冰凍,下颌線浮現又消散,咬咬牙坐回去,放開蔣泊甯的手腕,道:“你既然知道這許多,還要畫地圖來規勸我,為何不留下來?秦要百年才一統六國,你若是在朝堂之上,君王身側,像秦相一般,什麼得不到?何苦掙紮着回去?”
蔣泊甯輕輕一笑,“木頭!你覺得我是要榮華富貴的人嗎?千年之後還有我的家人親友在等我。更何況,朝堂波詭雲谲,我若是行差踏錯,這日後的情形便與我知道的曆史差開十萬八千裡去,我知道再多,也無用了。”說罷,自己也歎氣來,“是我懵了,還想給你畫地圖,我也隻敢勸告你幾句,‘小心蘇代’,‘服從君王’,别的我再多說,隻怕你的未來也不如我所知的那般了。”
這一下,白起竟無話可說,真真如木頭一般愣在那裡。
蔣泊甯見他無話,便說:“你莫要難過,如今我不過來此處數月,想來沒做什麼能影響未來的大事,日後你照舊是秦兵勇士,他日加官進爵,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将軍。”
說罷,蔣泊甯起身,拱手朝白起一躬,道:“今日一别,後會無期,木頭,你多珍重。”說完,轉身走出長亭,打緩坡而下,又登上那青銅轺車,車夫馬鞭揚起,馬頭調轉,往外而去。
四下通透的長亭中,白起黑冠黑衣,照舊跪坐在木案前頭。蓦地,那雙鳳目裡頭精光一現,便見那尊雕塑活了過來,撐着木案從地上起身,大步跑出長亭。拴在一旁的黑馬似乎也感受到白起的急切,鼻孔中吐着熱氣,嘶嘶低聲鳴叫起來。
白起擡手扯下缰繩,翻身上了馬,腳下一點馬肚,但聽馬鞭破空一響,半空中四蹄騰空,揚起的黃沙之中,黑馬跳下山坡,追着前頭的青銅轺車而去。
青銅轺車粼粼遠走,布簾之内,蔣泊甯背靠着那傘蓋,明知自己正朝着鬼谷而去,心下卻空落落的,想起在長亭中說的話,隻想抄起拳頭錘自己的腦袋。也不知說的那一句會錯,萬一白起聽了她的話,日後命運更加不堪,那可如何是好?雖說不過一個古人,還是平行時空裡頭一個更無甚相關的古人,可這幾個月來的相處,蔣泊甯即便鎖起自己的良心,也做不到那樣無動于衷。
馬蹄聲驟緊,周遭猛地一頓,青銅轺車驟停,蔣泊甯的後腦勺又在傘蓋柱子上磕了一下。
“泊甯!”
蔣泊甯一瞬便聽出那是白起的聲音,慌忙從布簾後頭爬出來。一掀開簾子,隻見白起坐在馬背上,貼着青銅轺車停住。
“怎麼了……”
蔣泊甯剛開口,隻覺手腕上一緊,身子不穩,便被直直往那黑馬背上扯了過去。
白起攥住缰繩的手攏在一側,一手控住蔣泊甯的手臂,她擡頭,便瞧見那雙眼睛,裡頭熾熱萬分,叫她忍不住後退。
白起咬咬牙,低沉的聲音竟壓得柔軟,道:“留下來,如何?”
“留下來,你既然信任我,讓我來當你的家人親友,如何?”
白起一字一頓道:“嫁給我,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準備改文名兒!因為這是個蔣泊甯和白起應該是“戰國青龍學習互助小組”的關系,不該隻養成老白。但頭秃了隻能先暫定這個……真.頭秃了
第28章
許多年之後蔣泊甯再被問起此刻是何感受,她隻道如若有一道天雷從天靈蓋劈下來,一直通到她的腳趾甲蓋,将她從裡到外都雷到透了木了。
蔣泊甯雙眼圓瞪,渾身一抖,愣住不能動,身後是溫熱厚實的馬背,身前是白起那雙熾熱眼眸,其中如星辰閃耀,如烈火惹眼,并沒有半分玩笑神色,隻叫蔣泊甯心驚,也不管不顧自己在這高頭大馬上,手腳并用地掙紮着要往下頭翻下去。
蔣泊甯此刻沒了腦子般地掙紮,白起卻可還記着兩人還在馬上,忙鎖着手臂去固定住蔣泊甯的聲音,免得她從馬上摔下去,一瞬隻覺得懷中像抱了一窩兔子一般鬧騰,一個不慎,還是叫蔣泊甯側身滑了下去。白起眼疾手快,單手護住蔣泊甯的身子,腳下馬镫一松,手中缰繩放開去,身子一翻便随着蔣泊甯摔下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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