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不可語于冰,
井蛙不可語于海,
曲士不可語于道。
曾經有一種職業,被稱為無冕之王,因為從事這份職業的人信守“雙肩擔道義,妙手着文章”,把公理和操守放在心上。在這個行業中,出現過很多精英人物。也出現過很多優秀的媒體。當年《南方周末》的新年獻辭曾令洛陽紙貴。當年湖南都市報興起時三國争雄,商報奮起,晨報初創,三湘聚力。甚至還聽說為了獲取最新的新聞線索,派出了新聞間諜。
那時候人們對媒體人充滿了尊重甚至是尊敬。那時拿紅包是可恥的,那時收受被采訪對象的财物也是可恥的,那時的新聞是需要自己一字一字寫或者一字一字敲的。那時的新聞人充滿了對職業的熱愛,内心裡還有信仰。那時的記者為了跑新聞,像戰士上戰場一般無所畏懼。那時的媒體人不會看有錢人的眼色行事,那時的媒體人也不會去搖尾乞憐。那時的媒體人還是有風骨的。
可是今天,作為一名從事了三十多年記者生涯的媒體人,我感到羞愧。
想起當年,把成為一名文化人當成人生的追求,把成為一名記者當成榮耀。
從修山小鎮背着簡單的行李到益陽日報報到時,有時戰戰兢兢。
住在地下室裡,心裡懷着對新聞事業的熱愛,從來也沒有怕過苦,也沒有計較過報酬。那時候我們像一群充滿激情的殉道者,勇往直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記者變成了賣笑的行業,變成了有錢就可以随意左右的職業,變成了既無生活保障又無人格尊嚴的職業。以前,有人調侃,記者和妓女的工作相似:都是賺稿(搞)費的。當時我曾經很憤怒。但現在我很惶恐。如今無論是賣肉賣笑賣藝的,社會地位别說令我們做記者的望塵莫及,連達官巨賈也視若上賓。而媒體,連一些掌管一些公權力的狗屁不懂的小官員也可以指手劃腳,讓媒體人有一種被無賴強奸的感覺。
有人說,這隻能說這些年媒體人變質了,失去了初心。為了利益不顧一切。說假話,寫違心的文章,阿谀奉迎,早已失去了文人的風骨。
确實,由于現實所迫,棄良為娼者不少,以假為真者不少。在這個時代,假作真時真亦假,讓活在新聞世界的人顯得寒酸。
畢竟媒體人不是神,也需要生存,也有父母妻兒要養。拿着買了菜米賣不起紙煙的工資和稿費,被老婆鄰人笑話,又哪有心思去認真做新聞?貧賤不移早已成了舊話。你一個人不移,能不被滾滾的潮流所淹嗎?所以,一些活泛的媒體人紛紛開起了文化傳媒公司。但文人做生意,成功的不是很多。
今天是記者節,本應該互道恭喜,互相祝賀。不應該在這裡說些喪氣的話。現在流行正能量嘛。但搜腸括肚,我實在想不出喜從何來?前幾日,湖南十多家行業報為迎接記者節的到來,搞了一場運動會。相聚在一起的媒體人,也有上百,有熟悉的面孔,但更多的是陌生而年輕的面孔。雖然是自娛自樂,但大家了難得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大家都不願談論收入,心照不宣地互相問候,裝着歡樂的樣子。
今天過記者節,本想沉默,但還是想說一句:不管人生多艱難,活着挺好的,珍惜餘生吧。就不說什麼節日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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