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是件繁瑣的事情,除了囫囵一段感情的結束,更多的是細枝末節。而這段時間裡,鐘名祯再沒出現。……這一天,鐘家小叔鐘嘉年忙了一個月,終于得以回來。鐘嘉年這些年一直在娛樂圈打混,掙了個盆滿缽溢,前段時間投資了個綜藝活動,把一衆明星扔到一個無人島上讓他們自力更生,他也跟着住了一段時間。節目講究真實,說是無人島就是無人島,連個網絡都沒有,簡直是苦不堪言。等到一期拍完,便趕緊拍拍屁股回來了。結果一回來,就開始找梁音,梁音不在,隻在書房裡找到了鐘名祯。“名祯,音音呢?她不在家嗎?我怎麼聽說她又開始拍電影了?”鐘嘉年說着,就已推開門直接走了進來。他在鐘家一直是個特殊的存在,跟同父異母的鐘父視同水火,跟鐘名祯倒無嫌隙,至于梁音,更是他在鐘家最為親近的人。他剛就在外面跟陳華恩打電話,上島之前陳華恩就跟他說過《凜冬》就要開始選角,這部片子他可是投了一大筆錢,想起這事就連忙給他打了電話,結果一問,女主演已經選好了,居然是梁音。他是知道他哥這個人的,當初梁音嫁過來就不許她再拍戲,所以他很不明白梁音怎麼會複出。眼看已經到家,也就沒再繼續問陳華恩,想着幹脆直接找人去問。陳華恩說梁音已經回國了,而她既然回來了,自然是在鐘家。誰知轉了一圈,根本沒見到梁音,傭人隻說太太根本沒回來過……鐘名祯正在辦公,看到自己的小叔就這麼走進來,臉上也沒不悅,隻是聽到他後面的話,手中的筆停了下來。他這些天一直忙于工作,跟以往沒有任何兩樣,除了手上的戒指已經摘下。“你不知道嗎?音音去拍戲?”鐘嘉年看着鐘名祯的反應有些詫異。音音不像是個會瞞住所有人偷偷去拍戲的人。“什麼戲?”鐘名祯問道。鐘嘉年心裡一個嘀咕,還是回道:“《凜冬》,陳華恩的,好像是跟……周見琛?”鐘名祯雙眸一瞬,就想起那天他送她回來的畫面,心中便終于有了答案。“你真不知道?”鐘嘉年瞪大了眼睛。鐘名祯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一邊,不再說話。鐘嘉年已經走了過來,又拉開椅子坐了下去,“诶不是,音音瞞着你爹也就算了,沒可能瞞着你啊,不對,她也不可能瞞着你爹再去拍戲……所以這是怎麼回事?音音呢?她在哪,怎麼吳媽他們都說沒見過她……诶,這是什麼?”鐘嘉年正說着,一眼瞅見鐘名祯的右手邊放着兩個小本,上面一本,赫然寫着《離婚證》三個字。鐘嘉年伸手拿過,打開一看,臉色變了,“你跟音音離婚了?!”鐘名祯依然忙着,沒有說話。鐘嘉年卻繼續問道:“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離婚?”鐘名祯終于開了口,“沒有為什麼,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你放屁!”鐘嘉年卻勃然大怒起來。鐘名祯擡起頭,目光幽深。鐘嘉年一下又回過神來,“你是說離婚是音音提的?”鐘名祯沒有回答。“她為什麼要提出離婚?她提出離婚你就答應了?”鐘嘉年依然震驚。。鐘名祯沉默半晌,還是作了解釋:“當年結婚匆忙,她也還小,這麼多年她或者也有些厭倦。”“她能有什麼厭倦?!難道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你嗎!”鐘嘉年簡直無語了。鐘名祯聽着他的話,卻又一下頓了起來。“你别告訴我你又不知道?”鐘嘉年難以置信。鐘名祯隻是望着他。鐘嘉年氣絕了,他以為這是一件誰都可以看得出來的事情,結果偏偏他就看不出來!“名祯你是瞎還是傻啊,陳華恩第一次上我們家來就能看明白音音對你喜歡,你怎麼這麼多年反而看不明白了呢!你知道陳華恩為什麼一開始會找音音拍戲?那就是因為他看到了音音眼裡對你的愛戀!”他都要氣死了,這是多麼明顯的事。鐘名祯聽着卻愣了神。那年陳華恩來家裡,看中了梁音,她猶豫不決,便轉過頭來望他,他看出了她的意思,便說,你要是喜歡就演吧。那個時候,他看出她是喜歡演戲的,可是除此之外,再無其它。那時候她小,她也隻是習慣性的尋求他的幫助……“還有,你以為音音為什麼要去拍電影?她還不是為了你!那時候你很喜歡看電影吧,沒事就待在家庭影院裡,她就是知道你喜歡,所以才想着自己拍電影給你看!可我懷疑你是不是壓根就沒看過!”鐘嘉年俨然已經氣急敗壞,“但凡你看過,你總應該明白她的心思!陳華恩可說了,他把一個少女的單戀全拍在裡面了!”“啊!我真的是被你氣死了!我這麼蠢的人都看出來了,你這麼聰明的人居然看不出來……我特麼以為這麼些年你早就明白她的心思了呢!”鐘嘉年說完,顯然不想再說,拿起剛摘下的帽子就氣沖沖的走了出去。鐘名祯已然無話可說,自己小叔的話統統讓他反應不及。他從來沒有想過梁音會喜歡自己,他把她當妹妹看,她便也隻将他當作一個哥哥看。這麼多年,她也确實沒有說起過。可是,她是個輕易言說的人嗎?鐘嘉年很快又匆匆走了進來,将手中的平闆往他台前一放就又道:“你自己看吧!”屏幕上正停止着一個電影,正是梁音的第一部戲《春天在哪裡》,鐘嘉年已經将播放條拉到了快結尾處。鐘名祯點開,梁音的面容就露了出來。那時候她才十七歲,滿臉青澀。她梳着兩個辮子坐在船頭,側着身,臉上是羞澀的笑容。畫外音問:你很喜歡他嗎。她點點頭,臉有點紅。畫外音又問:那你願意為他做點什麼呢?她低下頭,似乎在考慮,很快又擡起頭笑着回道:我願意為他做任何的事。畫外音又問:那他知道你喜歡他嗎?她搖搖頭,笑容失落。畫外音就說:那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呢?她低下頭,有些沉默:他有喜歡的人了。畫外音又問:那你會喜歡他多久?她猶豫了下,又擡起頭笑了,笑容堅定——喜歡到我再也不能喜歡為止。電影到這裡就結束,仿佛戛然而止,卻又餘韻悠長。鐘名祯拿着平闆,半天沒有動作。鐘嘉年看着他說道:“這不是台詞。那時候電影已經拍完了,陳華恩看到她還坐在船邊就走了過去,然後就有了這段對話。後來他覺得好,就又放在了電影最後。”頓了頓又道,“你應該能看出她說得是誰吧。”鐘名祯沒有說話,他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那時候他确實喜歡看電影,可是他真的從來沒有看過一部她所演的電影。“就是她後來放棄拍電影也是為了你!你都不知道後來她有多喜歡拍電影,可是為了嫁給你,她說不拍就不拍,說息影就息影,你知道她那個時候已經是影後了!她這小半輩子,真是生也為你死也為你,可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鐘嘉年恨鐵不成鋼。鐘名祯沒有回應。鐘嘉年很快又走了,鐘名祯拖動滾動條想要再看一遍,卻正好又停留到最後兩句。——那你會喜歡他多久?——喜歡到我再也不能喜歡為止。鐘名祯突然感覺到了疼,一點一點,卻又蔓延全身。……桌上的結婚證被扔在一邊,正好翻開,露出他們一起的照片,那上面,他的神情淡淡,她卻笑得甜。……也不知過了多久,鐘名祯終于拿起了手機撥通了鐘嘉年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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