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什麼,你和袁野,既然兩情相悅,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我…”許杭遲疑了一會兒,才繼續說,“莫怪我攀個親,你敬我如兄如友,我看你亦是如姊如妹,有些話忍不住說一番。袁野是個好兒郎,秉性赤誠,是個不可多得的佳婿。可是他這樣的人家,朝夕變故,你可有心理準備?”
當着人家興緻勃勃的準新娘面說這樣掃興的話,換了旁人,一定要将許杭打出去的,然而顧芳菲曉得,不是真心擔憂,又豈會思慮得如此之遠。
況且許杭說的也在情在理,軍統一家,樹大招風,這年頭的軍閥沒有幾家不是風雨飄搖的,今日看他富貴,難保明日不是絕境。
點了點頭,顧芳菲笑道:“我家世代經商,何嘗不一樣呢?今日金銀加身,明日就可能血本無歸。他的家世與我何幹,我要的隻是這個人罷了。”
“或許你怪我多言,如今局勢動蕩,我怕軍統一旦出事,會連累了你。”
顧芳菲雙手十指緊扣,摩挲了一會兒,聲音低沉下去:“許先生說的我明白,萬家燈火萬家愁,我既選了他,便不怕與他分擔。”
她不是弱女子,更不是目光短淺的小女人,一旦下定決心,是無法三言兩語改變的。
這份請帖捏在許杭手裡總覺得分量很重,他想說些‘恩愛長久、早生貴子’之類的話,又覺得實在毫無營養,擡起頭,笑了笑:“那…願你與他不論後事如何,皆能執手到老。”
顧芳菲雖然覺得許杭神情怪異,然而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笑着應過也就算了。
巧了,古怪的不止許杭一個。
入了夜之後,軍統一家吃了晚膳,剛放下筷子,袁森就對袁野道:“一會兒去給你奶奶問個禮,告訴她你的喜事,這麼多年了,好歹是她孫子的婚事,她大約是願意出來的。”
聽完了這話,袁野和袁夫人都相視一眼,卻不敢多言,隻得應下。
袁老太太一直住在軍統府邊上的一個佛堂裡,十幾年前就是半出家,日日念佛了,這期間,無論袁森派多少人去請去說,袁老太太愣是不見,隻當與袁家無關,就這麼過着清苦的日子。
袁野倒是也覺得奇怪,小的時候還是三代同堂和樂融融,不知為何,忽有一年,袁老太太就像與袁森翻了臉,從此無論袁家人生老病死,一概不見。
唯有袁野時而去拜訪她,她是願意開門的。
松泉堂緊挨着軍統府,背陰,格外濕潤,袁野一到這兒就皺了眉頭,袁老太太的風濕病最忌諱濕氣了。
袁老太太跪在佛前,表情也似佛祖一樣慈悲,聽完了袁野的話,手裡的木魚也沒停下,隻對一旁的嬷嬷說:“玉桂,将我那匣子裡金打的那根钗子送給小野,當我這老婆子送給孫媳婦的見面禮。禮到就算我人到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出席。
袁野還想着撒撒嬌:“奶奶…我是不知道爸從前什麼事惹您不開心,您就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去一次吧?”
袁老太太不動如山,一旁的嬷嬷把木匣子放到袁野手裡,笑道:“行了,少爺,老太太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她即便不出去,心裡也是念着你的。喏,這個金钗啊,你還沒出世的時候就打好了,從來不示人,就等着你成家給少奶奶的呢!”
打開木匣子,那隻金色的钗子亮在眼前,果然過了多年,這金钗色澤不如當初,但是做工還是看得出是上乘貨,料子十足,若是十幾年前打造的,得是不菲的價格。
隻是袁野從看見它的第一眼就皺起眉頭,左瞅瞅,右看看,最後說了一句。
“這個金钗……我好似見過的。”
第71章
“胡說,”老嬷嬷笑着嗔怪,“這金钗老太太藏了好些年,你何時能見過的?”
袁野仔細看了一下,道:“倒不是見過這一隻,隻是見過一隻和這個相似的。我之前還特意問過金匠,說做成燕子款式的,或是飛燕、或是銜柳、或是莺燕還巢…可這個少見,将燕子和芍藥湊在一塊兒。”
“花花鳥鳥嘛,不都一樣的?大同小異,還能稀奇到哪裡去?”
“還真就不一樣,不過我也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對了,開春的時候,汪都督不是出事了麼,我在他身上就發現了一根金钗,雖然沒有這一隻精緻,但是上頭的花紋倒是像個六七成,尤其是這個金燕子,也是燕銜芍藥……”
“啪”的一下,袁老太太手裡的佛珠線斷了,佛珠咕噜噜滾了一地,她的手空在原地,好似沒反應過來。
佛珠無故斷裂乃是大忌,老嬷嬷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少爺,在這裡可莫說殺生的事,佛祖聽了要怪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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