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半截說得流暢,聽起來确實是好好考慮過,隻有說到錢的時候打了個結巴。
他壓根沒接觸過小鎮之外的世界,到上海的這十多天,因為傑伊的病情反複,也一步沒離開過醫院。但即便隻是這樣,對他來說也實在太多。
從林立的高樓到密集的汽車,還有西裝革履的周憑,這地方的一切都叫他感到強烈的陌生,荒原裡躲躲藏藏的小動物乍然到了熱帶雨林一樣的恐慌。
有關俄羅斯的一切都離他太遠太遠,小人到了大人國的故事也無法描述這種差距的萬分之一。
夜深人靜的時候,陸新宜也失眠過,他在失眠時感覺在過去那些根本沒辦法找到答案的問題現在都很容易就可以想明白:說好一起離開的那天,埃德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要他?
因為每個人都想要更好的生活,生活在更好的地方。伊萬一家跟他一樣,從沒見過外面的世界,饒是這樣,他們也還是會做出離開小鎮的決定。
更不用說原本就屬于城市的周憑。
相比起來,陸新宜算什麼呢?一個小鎮上的男孩子,身上帶着很多麻煩。好的生活是不應該自找麻煩的。
于是陸新宜心裡沒有一絲怨怼的想通了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有其價值,但價值産生是通過他人估定的,如果那一天他給周憑的價值認證是“陸新宜的全部”,那麼周憑對他的價值認證應該就是“謊言附帶的謊言”吧。
一開始希望留在小木屋裡養傷的心願驅使下對他示好,由此催生的單方面的愛情。
陸新宜想通了,也很明白心裡沒有對周憑的怨恨,所以他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會哭。
那晚月光透過一層紗簾照在睡在他旁邊的周憑的身上,他慢慢湊過去,假裝是周憑抱着他,眼睛裡控制不住地流了很多淚出來。
周憑沉默良久,起身在陸新宜微微瞪大眼睛的注視下走到他面前單膝跪地的蹲下,胳膊放在他腿上,握住他手,臉上鎮定的表情慢慢出現些裂痕,聲音很低地問陸新宜:“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要我怎麼做,什麼時候才能原諒我?”
陸新宜很慢地搖頭,周憑卻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痛苦了,暴躁又挫敗地說:“我和你說的話都忘了嗎?我會陪着你,陸新宜,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租房,去打雜……我不會再騙你了。”
“我沒有說你騙我。”相對周憑的郁結,陸新宜還是輕聲細語的,努力解釋,“我不可能永遠不幹活吧?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就是,我會找個工作……”
周憑感覺自己像個怨婦一樣地問:“你去找工作,賺錢,隻為了養傑伊嗎?你有沒有考慮過我?”
陸新宜從他手裡把手抽出來,講道理似的說:“你可以照顧好自己。而且,而且你已經拿了我很多錢……你不缺,但是我給過你,不是沒給,是吧?”
他說的是“錢”,可周憑卻隐約覺得那是“愛”。
陸新宜給的很好的愛,他缺的要命。
兩點鐘的陽光要比十二點時更加刺眼三分,大剌剌從落地窗照進來,幾乎燒的周憑的側臉刺痛。
陸新宜給周憑的感覺好像輕松的随時可以離開他,甚至已經不再因為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瑣事有一分的困擾。他好像已經走出了很遠,在周憑突然一腳踏空陷了進來的同時。
初遇時他表現出的短暫的冷冰冰的樣子,比現在不卑不亢卻也客客氣氣的模樣低了十個難度等級,讓周憑首次感受到一個人的“難搞”,一個問題的“難解”。
周憑看着他因為缺覺而有些發紅的眼睛,原本生的彎,所以不說話也有笑意,愛他的時候看人時自帶溫情,可到現在周憑才知道,陸新宜的溫情是可以果斷結束的,在他明白自己實際被騙的時候。
心裡甚至突然有些恨他了,周憑握着他的手腕問:“陸新宜,你說實話,你還愛我嗎?”
終于陸新宜臉上平靜的表情也消失了。
他放空似的愣了好一會兒,露出了久違的好像害怕的神情,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睛,視線從周憑臉上來回掃過,手指在周憑掌心裡無意識地蜷縮,半晌,才低下頭自言自語一樣地低聲說:“你問的是誰,埃德……還是周憑?”
離開俄羅斯的路上,直升機嘈雜的噪音裡,周憑對他講自己,講周家,陸新宜從始至終都是這副神态。
周憑原本以為那是陸新宜的新武器,是用來折磨自己的無動于衷,直到此刻才懂,那是陸新宜純然的迷惑,因為他太多的欺騙,虛假的姓名和年齡,和過去似是而非的愛情。
第十六章
好一會兒,周憑才神情不變地說:“這不一樣嗎?陸新宜,你不要總是問這麼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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