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聯想到衛茹對甯越幾乎是下意識的厭憎,對孟素超乎尋常的關注,楚襄的眸色深了幾分——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這個狡黠的少女籌劃的一出好戲?甯越牽着甯氏的手,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姑姑你瞧,素妹妹和國公夫人生得好像,你看那鼻子,那嘴唇,簡直一模一樣。”她故意不稱呼衛茹母親,而是叫她國公夫人,就是為了抹掉甯氏對各自身份的固有印象,引導她去猜想别的可能。甯氏心頭一陣迷茫,是的,真的好像。孟素小時候衆人就說她生得像母親不像父親,但是現在看來,與其說她像母親,不如說她像甯家人,不,不如說她像甯家的孩子,因為她的相貌中不僅有甯家人的影子,更有衛茹的影子。甯越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姑姑,我和素妹妹是同一天在國公府出生的對嗎,那時候你和國公夫人,是不是待在同一間産房?”甯氏茫然地點頭。十六年前她大着肚子回娘家避難,突然聽說丈夫已經被判了重刑,驚恐傷心之時提前發動,正好和衛茹趕在同一天生産,而且她是難産,剛生下孩子就昏暈過去,足足一天後才清醒過來見到了自己的女兒,在她昏迷的十幾個時辰裡,三個孩子都跟衛茹待在一起……就在此時,衛茹急急地過來挽住了甯氏:“姑奶奶說得對,咱們還是回去吧,不吵她們了!”她已經察覺到衆人的眼神都不太對,決定立刻抽身,免得被發現更多的破綻。甯越沒有阻攔,相似的相貌隻能引起人們的疑心,卻不是鐵證,她要的是一擊得手,讓衛茹無可辯駁,親口承認。随着兩位夫人的離去,席面上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有跟孟素相熟的開始悄悄跟她說小話:“你跟你舅母生得好像呢!”孟素卻沒心思回應,她覺得今天糟透了,不起眼的表姐一躍成了衆人仰望的對象,她卻一再失利,尤其是那個冷冰冰的郡主,就像跟她有仇一樣,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不停地為難她。不久後,最後一道菜品端了上來,正宴即将結束,接下來的活動是賞花遊園。甯越看向孟素,她神色黯然,一直心神不甯地四下張望着,似乎也在盼着早些結束。甯越有些感歎,孟素這十六年過得太順利了,一丁點兒委屈都忍受不了,不過正因為如此,她才能順着她找到衛茹的弱點,逼着她親口承認自己做下的惡事。很快,閨秀們三三兩兩地離席,和要好的閨友們一起到花園或者湖邊散步賞玩,孟素是頭一個走的,她不想再留下來,被迫見證那個昔日毫無存在感的表姐如今的春風得意。人走得差不多時甯越也站起身來,笑着向楚襄說道:“多謝郡主為我坐鎮。”“孟素和安國公夫人,究竟是什麼關系?”楚襄聲音極低地問道。甯越眨眨眼睛,神情俏皮極了:“就是你看到的關系。”“我特意來給你撐腰,你卻什麼都瞞着我。”楚襄繃了臉,“不說就算了,等我查出來時,休想再讓我給你幫忙!”甯越連忙扯住了她的衣袖:“郡主息怒,我說。”楚襄怔了一下,慢慢将衣袖從她手中扯出來,聲音有點飄忽:“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地做什麼。”甯越反而握了她的手輕輕搖了一下:“下次再說好不好?很快的,到時候我請郡主看一出好戲,現在說出來,戲就不好看了。”柔軟的手指摸上來時,楚襄一個激靈,連忙退開幾步,臉上竟有些發熱,她定了定神,半晌才說:“早知道你嘴裡沒一句實話!”甯越嗤的一笑,又湊近了些,在她跟前低聲說:“既然知道我嘴裡沒實話,還讓我說什麼?”兩個人離得很近,甯越留意到楚襄比她高了小半個頭,這種個頭在女孩子中間實在少見,甯越心說,果然是武将的女兒,連個頭都比一般人高些。她身上幽微的香氣萦繞在楚襄鼻端,楚襄一陣心慌意亂,忙又退開一步,擰了眉道:“休得放肆!”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隻得轉了身,大步離開。甯越有些莫名其妙,這小蘿莉,真是小孩子脾氣,難以捉摸的很。花樹下、涼亭裡、畫舫上,到處都是閨秀們窈窕的身影,春光大好。甯越很快找到了正在跟衛茹說話的甯氏,趕在衛茹開口之前對甯氏說道:“姑姑,素妹妹呢?郡主要找她說話,我到處找也沒見到她。”甯氏看着她,心裡無緣無故就有點怔忪,太像了,她那眼那眉,尤其是尖翹的鼻頭,跟她年輕時一模一樣,而孟素的鼻子卻像衛茹,是微圓的鼻頭。甯氏不知第幾次想起,那十幾個時辰,隻有衛茹跟三個孩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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