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的父親搖搖晃晃快要倒下的時候,他還試圖用他的肩膀将他頂起。但老人終究還是摔倒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铿锵聲。劉鳳梅看着這一切發生。她看着他聲嘶力竭的喊“送他去醫院!他得看醫生!”可是沒有人搭理他。他們想将他拖開,卻被他一腿掃到。他雙手被縛在身後,隻是用腿,就幹倒了兩個男人。但他終究是餓了太久,沒有力氣。他們一窩蜂的沖上來,對他拳打腳踢,粗暴的将他拖走。她站在人群中,捂住了嘴。等她晚上悄悄去看他的時候,他躺在地上,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看到她,他掙紮着撐起身體。“劉鳳梅……”他懇求她,“請你……去看看我父親……請你……”她站着不動,沒有應他,卻流下了眼淚。在來之前,她已經先去看過他的父親了……他愣了,臉色陡然蒼白。她捂住自己的嘴,把哭聲堵了回去,流着淚,沖他搖了搖頭。他咬牙咬得臉孔變形,看起來特别猙獰。他躺回地上,右手握拳,狠狠地捶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再一下……血順着胳膊向肘部流……拳頭捶打地面的聲音很輕,卻沉悶,像捶在了她的心口一樣難受。“劉鳳梅……”他停下了,對她說,“幫我拍個電報……”後來他就消失了。她聽說,有部隊的人過來了,把他帶走了。她跟他相處的這段時間不長,不到半年。而後他就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四年。四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比如說,那些口号,慢慢的都不喊了。很多以前關起來的人,都放出來了。和她住在同一條街上的那些讀了高中的有文化的同齡人,都坐着大卡車,一車一車的回城了。那些姑娘下鄉的時候,都是幹幹淨淨的城市女孩。回來的時候,長得頭臉整齊點的,大多都為了在那張回城申請表上蓋上大紅章,把她們殷紅的處子血留在了生産隊長、村支書的土炕上。四年之後,劉鳳梅二十四歲了。那年代這個年齡還沒有結婚,已經是老姑娘了。就是她自己也感到絕望了。她一度懷疑那個眼睛狹長堅毅不屈的男人是不是她幻想出來的。可就算不是,她的等待,也是那麼的傻氣。因為他和她之間,從未有過任何的承諾。甚至,沒有說過喜歡。等待,隻是她單方面的堅持,可她也快堅持不住了。早上出門的時候,她母親還和她念叨,二車間的小劉,出身好,也是根正苗紅的工人階級子弟,不嫌棄她年紀大,想跟她處對象。她碎碎叨叨,為這個着了魔的女兒發愁。她知道她肯定是有喜歡的人,但她怎麼都問不出來是誰。死丫頭,死也不肯說。那一天,劉鳳梅自己都想,要不然就這樣吧,二車間的小劉也挺好的。李輝,就當是她的一場夢好了。可她走出巷子,卻看見一輛綠色的軍用吉普,就停在巷子口。身形挺拔的軍裝男人靠着車抽着煙。她突然怔住。聽到腳步聲,男人轉過身來。眉目端正,眼睛狹長。目光中帶着笑意。她以為自己在做夢,還揉了揉眼睛。可這不是做夢。他是真的回來了,穿着軍裝,肩章閃亮。他看着她笑,說“别揉了,眼睛都紅了。”他脫下軍帽,拿在手裡,捏了一圈,才開口道“劉鳳梅同志,我是李輝。我想和你處對象,然後結婚,你同意嗎?”劉鳳梅就嫁給了李輝。後來她慢慢的才知道。她拍了那封電報,他的部隊來了人,把他撈出去了。他們能撈他,撈不出他父親。所以他一直沒有求助。他回到部隊,知道以他現在的力量,還太孱弱。從前,父親是家裡的擎天柱,現在他不在了,而他的級别,還太低。想要報仇,能力不夠。他選擇了上戰場,以命搏前程。那幾年,在生死之間,他也會想起那個姑娘。以他的眼光來看,她有些粗糙。他出身優渥,從前圍在他身邊的姑娘都很精緻。但當他瀕臨餓死的境地的時候,那些精緻的姑娘誰都沒有出現。她們的父親和他的父親都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淵源,對他的情況,她們不可能一無所知。那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就隻有這個有些粗糙的工人姑娘。從她第一次給他送那兩個饅頭的時候,他就明白她的心意。但他什麼也沒說。在那個時代,所有人都是無力的。人生,不由自己掌控。他不能給她任何承諾,甚至可能會連累她。後來他出去了,上了戰場,亦不知道是否還能活着回來。他希望,那姑娘别太傻,早早找個老實的男人嫁了,跟她般配。他建功立業的回來了,有了身份,有了力量。首先就去調查了兩個人。他的仇人和他的恩人。對他的仇人,他自有安排。對她,他卻感到了迷茫。她竟然還沒嫁?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啊。不管怎麼樣,他想,他得見見她。無論如何,當年的事,他得親口跟她道謝。他在巷子口,聽到腳步聲,轉身看到了她。還是有些粗糙,不精緻。隻有那雙眼眸沒變。大大圓圓,清澈明亮。在看到他的時候,閃現出了耀眼的光華。對,就是這雙眼睛。在他最艱難的日子裡,他每天都渴望能看到的那雙眼睛!他脫下軍帽,在手裡捏了一圈,已經知道了自己将作出何樣的決定。後來劉鳳梅從報紙上看到,公安機關破獲了一件大案。抓住了一個變節了的特務。她看到照片,震驚的發現就是當年的那個批鬥者,他後來一路扶搖直上,官運亨通,她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了。沒想到他竟然是特務啊。報紙上說,找到了發報機,證據确鑿。那個人沒有被槍斃,他被關了起來,那樣的罪名,一生都隻能在高牆裡度過。再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她想把報紙給她的丈夫看,想想又怕他傷心,偷偷的把那報紙扔掉了。她并不知道,他早就知道那些事。他何止知道,他一手主導,把他的仇人,從高高的地位上扯了下來,讓他失去一切。那個人從小住在他家裡,和他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他們的衣服鞋子,各種用品,都是一買兩份,生活待遇,毫無分别。有分别的,隻是身份。他是,他卻隻是寄人籬下的孤兒。在那人露出猙獰的面孔之前,他和他父親都不知道,原來他這樣恨他們。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了。他無意再去追朔他的心路曆程。他親眼看着他被宣判,被關進高高的圍牆裡。這就夠了。父親,安息吧。他和她過得平靜幸福。她文化程度不高,說話嗓門大,做起事來風風火火,是個機靈卻粗糙的姑娘。沒關系,他可以慢慢的教她。她給他生了兩個兒子,都很有出息。到了晚年,他也沒想到他還能再有一個兒子。他的年紀也大了,力不從心,隻能把小兒子交給大兒子來管教。結果教得四不像,成了他們家的異類。好在他想得開,時代畢竟不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李盛這小兔崽子,他自己的人生路,得他自己走。偶爾跌跤,摔得狠一點,對他,有益無害。…………“想什麼呢?”李盛問。顧清夏回神。“哦……”她說,“想你們家人呢。”“還行吧?”李盛假假的問。顧清夏嗤笑一聲。“說還行,是不是太看不起你們家了?”她原本拿出去見客戶的态度去了李家,以為今天會是疲勞的一天,結果卻過得輕松也充實。還聽到了太後和老爺子傳奇般的愛情故事。她覺得李家人家庭聚餐的傳統也非常好。大概就是一直堅持這樣的傳統,縱然家裡人口越來越多了,也依然和睦親密。李盛的性子,跟老爺子和大哥真是不一樣。倒是有點像太後,卻又因為後天的環境養成了些輕佻纨绔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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