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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第1頁)

衆鄰居回神,有知情者站出來:&ldo;張家公子兩個多月前是害了場病。&rdo;到手的新娘要飛,範小公子哪裡舍得,還要再說,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厲:&ldo;幸好有朱瞎子提着,還沒拜堂,不然哪天糊裡糊塗丢了命都沒人知道!我們範家要什麼樣的人沒有,還怕娶不到好媳婦?沒得冒這個險,還了張家去罷。&rdo;範小公子大急:&ldo;祖母!&rdo;老夫人不理他,轉向朱瞎子:&ldo;你既早已知道,偏要等到現在才說,是安心看我們範家出醜麼?&rdo;朱瞎子無言以對。&ldo;再有下回,仔細你的老命!&rdo;老夫人竟沒有過于怪責,不冷不熱道,&ldo;總算還知道護主,明天起就不用再磨面了吧。&rdo;朱瞎子并沒多大喜悅,苦笑:&ldo;老仆閑着也是閑着。&rdo;老夫人冷冷道:&ldo;是嫌我們虧待了你麼!&rdo;範小公子心裡正在氣恨,聞言道:&ldo;這瞎子不知好歹,不過磨了點面而已,卻吃了我們家多少年白飯,祖母還不攆了他!&rdo;老夫人冷哼一聲,拄着拐杖扶着丫鬟轉身進裡面去了。對一個推磨的瞎子說的話也深信不疑,衆鄰居都詫異。見母親生氣,範大老爺馬上看了夫人柳氏一眼,柳氏會意,跟着進去解勸了。範小公子暴躁:&ldo;爹,現下親戚街坊們都已經來了,怎麼辦!一個瞎子說的話也能當真,傳出去那不是笑話……&rdo;範大老爺一反常态,拍桌子呵斥:&ldo;幹的好事,還不給我住嘴!&rdo;平日有老夫人縱容,範大老爺不敢多管兒子,範小公子所以才這般無法無天,此刻沒人撐腰,範大老爺突然發起狠來,他果然不敢作聲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搶來的好媳婦竟是命中克夫,這婚禮顯然不能再繼續辦下去,滿廳鄉鄰都被晾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情狀十分尴尬難堪。範大老爺自覺丢了顔面,該說的話又難以出口,隻緊閉着嘴,臉色難看得可以擠出墨來。&ldo;看來這杯喜酒今日是喝不成了,&rdo;旁邊的藍衣公子忽然開口了,他搖着折扇走上前,笑得春風滿面,&ldo;主人家何必煩惱,兒女姻緣天注定,以令郎的身份風采,将來還怕尋不到門好親事?為這點小事冒險卻不合算。&rdo;這種場合本不該笑的,範大老爺本要發火,可聽到後頭這番恭維的話之後,他馬上覺得那笑容不那麼讨厭了,對方分明是在替自己解圍,給足了面子,于是忙配合地點頭,難得還拱了拱手:&ldo;多謝。&rdo;&ldo;在下就不打擾了,先告辭。&rdo;藍衣公子收了折扇,拱手,徑自出門去了。衣料名貴,氣度不凡,沒留意到客人裡還有這樣的人物,範大老爺皺眉,若有所思。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衆鄉鄰總算回神,低聲議論,沒有人留意到,新娘袖中緊握着銀簪子的手逐漸放松。管家善解人意,上前圓場:&ldo;今日我家小公子的事……&rdo;話沒說完,衆鄉鄰遠客都紛紛道客氣,一齊告辭離去,眨眼工夫滿廳客人便走得一幹二淨,廳上頓時鴉雀無聲,隻剩下範家父子、管家、朱瞎子還有新娘子五個人,誰也不開口說話,氣氛僵冷到了極點,幾乎凝結成冰。管家轉向範大老爺,眼睛卻瞟着範小公子,硬着頭皮問:&ldo;這丫頭……是不是送回去?&rdo;範小公子二話不說,氣沖沖上前扯下新娘的蓋頭。新娘下意識後退兩步,驚愕的小臉清楚地映入眼簾‐‐這白小碧果然生得好相貌,粉面朱唇,眉眼如畫,秀發如雲,雖是小戶出身,嬌嫩模樣卻半點不輸那些大戶小姐。美貌新娘子站在面前,吃不到心裡就犯惱,更何況自己看上的哪能便宜别人,範小公子冷笑道:&ldo;送回去做什麼,既然命中克夫,放出去也是禍害男人,我出燒埋銀子給她埋了爹,她就要給我家做事,先叫她……&rdo;停了她,他惡狠狠瞪着朱瞎子:&ldo;叫她去跟朱瞎子磨面吧,命中克夫,還嫁得出去麼,張家敢要就來讨,我倒要看她怎麼個克法,若是克他不死……&rdo;朱瞎子扶胸咳嗽,顫聲:&ldo;老仆先回去磨面了。&rdo;白小碧朝範大老爺矮了矮身,跟着朱瞎子去了。範大老爺沒表示什麼,隻是冷冷地看着朱瞎子的背影,神色極為複雜。朱瞎子住的地方是個堆雜物的小院,檐下一副笨重的石磨,房間裡光線陰暗,十分簡陋,兩條長凳,一張破桌子,冷硬的床闆上鋪着床破舊棉被,裡頭棉花都有好幾處露了出來,已經發黑,散發着難聞的味道,白小碧初進房間幾乎被熏得作嘔。朱瞎子摸索着往長凳上坐了,歎氣,渾濁的雙眼比平日更顯得呆闆:&ldo;丫頭别怪我,白公是個好人,如今被他們害死,我料着你必定不願嫁給仇人,怕你尋短見,所以才說了這些話。&rdo;白小碧忙跪下:&ldo;小時候我曾見過朱伯伯,今日是伯伯救了我,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敢怪你,我原就是打算……&rdo;住了口,垂首。朱瞎子道:&ldo;克夫的名聲傳出去,你今後……&rdo;&ldo;我知道,今後嫁不出去吧,&rdo;白小碧握緊雙拳,紅了眼圈,&ldo;我爹就是被範家害死的,我甯可一輩子不嫁,也不要嫁到範家!&rdo;朱瞎子點點頭:&ldo;好丫頭,我沒看錯你,起來吧。&rdo;白小碧起身,不放心:&ldo;他們……真的肯罷休?&rdo;朱瞎子微微一笑:&ldo;我的話别人不信,範家卻是一定信的。&rdo;白小碧疑惑。朱瞎子沉默許久,冷笑道:&ldo;若非我朱全,他們能有今日?忘恩負義的東西,總有一天……哼。&rdo;朱全?白小碧頭一次聽說他的名字,斟酌着道:&ldo;外頭都說他們收留了朱伯伯。&rdo;&ldo;是我的報應,&rdo;朱全搖頭,&ldo;我這把老骨頭沒幾年好活,倒是丫頭背了克夫之名,留在這裡怕是要害了你一生,隻望将來能再見到我師父,叫他帶你出去。&rdo;白小碧道:&ldo;不嫁便不嫁,我才不怕,出去做什麼。&rdo;朱全失笑:&ldo;你還小,不知道這些,外頭天怕是已經黑了吧,你先回去,明早過不過來都無妨,沒人注意我們的。&rdo;身邊一直有婆子們監視,白公剛入土,白小碧便被範小公子綁上花轎,此刻也不知自家産業究竟怎樣了,家中無兄弟,隻好自己回去勉強打理,于是點頭:&ldo;我明早來替伯伯磨面。&rdo;寒夜恩人月光凄冷,庭院内滿地狼藉,房間空空如洗,桌椅淩亂,箱櫃大開,衣裳等物被扔得到處都是,白小碧翻了半日也沒找到一張地契,終于死心,默默走出院門,茫然坐在台階上。黑夜送來許多寒意。白公在世時,她便跟着學習料理家業,可惜做得再好,白公還是經常歎息,她當然知道父親的心事,不過是惆怅白家沒有男兒的緣故,為此她一直覺得很不服氣,如今果然招來禍患,非但祖業保不住,連清白也險些沒了,今日原是打定主意一死了之的,若非朱全開口,早已喪命堂前,現在就算知道産業被人霸占,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門井縣上千戶,算來竟無處可去。回想父親無奈的眼神,白小碧越發難過,忍不住縮了身子,抱膝低聲啜泣。正哭得傷心,忽聽一陣腳步聲走近,不重不輕,徐徐而來,悠閑得仿佛在散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行路人此刻閑适的心情。腳步聲在面前停下。沉默。&ldo;還能哭就好。&rdo;頭頂有人歎息。聲音好象有點耳熟,聽出說話的是男人,白小碧心驚,下意識擡臉。看不清他的臉,隻感覺他身材有點高,身上披着厚實的、質地上好的雪絨披風,上面大約鑲了些銀絲線,閃着絲絲銀光,映着冷冷的月色顯得更加暖和。一隻手伸在披風外,握着柄白色折扇。這副貴公子打扮讓白小碧條件反射想到了範小公子,立即後退兩步,迎着月光,淚痕未幹的臉上升起戒備之色。&ldo;新娘子?&rdo;他似乎在打量她,聲音帶着笑意,&ldo;果然生得不錯,可惜臉都花了。&rdo;白小碧愣了下,戒備頓消,此人既然知道自己是新娘子,當時肯定在場,自然也聽到了&ldo;克夫&rdo;的說法,哪裡還會打自己的主意。他以扇柄掀起她的衣袖,舉止随意而略嫌輕佻,語氣卻是滿滿的溫柔的贊賞:&ldo;了不起的姑娘呢,等你将來穿上真正的新娘衣裳,那才美。&rdo;白小碧回過神,想起方才慶幸逃過範家逼婚,倒沒留意新娘裝還穿在身上,想到父親慘死,她心中憤恨,顧不得對方是陌生男人,三兩下就解了喜服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兩腳。&ldo;想報仇?那就好好活着,才能如願以償。&rdo;白小碧隻覺肩頭一沉,身上已多了件雪絨披風。他微微側身,看遠處樓頭燈火:&ldo;餓不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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