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望垂頭喪氣的模樣太可憐,宣榕沒忍住逗了一下:“這件事情做好,就不用回去了,好不好?”
阿望來了精神。
它試探着,向宣榕挪去,一步,兩步,三……
“阿望。”耶律堯睨了它一眼。
第三步被扼殺,雪狼偃旗息鼓,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甩着。
隻用藍色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宣榕。
即使語言不通,“想留下”三字也仿佛刻在了眼裡。
宣榕感覺心像是被撓了一下。
她打着商量道:“耶律,我沒開玩笑。我不知它怎麼來的,但此處距離瓜州已有千裡,再讓它獨自回去,危險的不止是它,沿途的行人百姓也危險。”
說着,她半彎下腰,用書卷成軸,試探着在阿望頭頂虛虛撫了一下:“不如讓它跟着我們,好歹有你約束。”
阿望“嗷嗚”了一嗓子,似乎頗為贊同。
耶律堯:“…………”
他像是知道自家雪狼是個什麼德行,欲言又止道:“……它在這幾個裡頭,最鬧騰。”
猛獸好動很正常。
“别傷到人就無事。”宣榕不以為意,轉眸笑盈盈的,“可行?它不辭千裡追來,是不放心你,你能放心下它?”
落日餘晖傾灑在她眸底,紅曜石似的,像極了多年前,在寒山寺巍峨大殿上見過的金冠珠石。
耶律堯逆着光影,緊抿薄唇,半晌笑道:“好。”
章平今日自軍營點了不少心腹。
都是人高馬大的将士,意識卓絕,怕有人追蹤,兵分了四路。
其中三路——包括章平自個兒帶的那路,都是裝模作樣在狄道城裡逛了圈。唯獨一個五人的小隊,遊魚般沒入傍晚時分的人潮,又聚首于蕭家的老宅後門。
他們不等人,悄無聲息拿鑰匙開了門,一路摸到景觀枯敗的池塘,在半荒廢的府上尋了鋤頭鐵鍬,一個接一個跳入水中。
等章平改頭換面,姗姗來遲,池塘已被摸查了大半。
他小跑過來,一抹胖臉上的汗,喘氣道:“怎、怎麼樣了!”
蕭宅已有三年沒人打理,草木瘋漲,又枯黃零落。
月夜裡星河鬥轉,夜色下,燈火被風吹得搖曳。
士兵們身子浸在半深不淺的池塘裡,明滅不定的火光,讓他們身上淤泥愈發暗沉,猶如索命惡鬼:“大人!還沒找到!”
“已經由東向西南挖土,人當時真的是從東邊掉的嗎?”
章平啐了一口:“你們怎麼不用腦子,屍體它不會浮動嗎?這池子東邊有暗流,會把東西吹到西邊——淤泥都是這邊高!”
士兵:“……”
有心腹見章平臉色沉郁,試探着開口:“大人,這都九年了,更何況,您當初也不是有意的……”
章平挑起那對細長的眼,看向心腹。
确實并非蓄意。
他是老來子,養得不學無術,那年夏日,府裡為趕赴秋闱的學子們設宴,他喝得大醉酩酊,和一個學子起了争執,把人推進池裡。
池中多荇草——這人沒再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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