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玖唇角動了動,看着形如枯槁的司馬香,轉頭對後面的太監道:&ldo;讓人伺候司馬姑娘洗漱。&rdo;當司馬家傳出司馬香病逝的消息後,她就知道,宸君不會再讓司馬香活着了。對方能活到現在,隻是因為宸君等着自己來這見司馬香一面。不管往日恩怨如何,至少讓對方幹幹淨淨的走。司馬香站起身,走到牢門前,朝着顧如玖緩緩一福:&ldo;謝皇後娘娘恩典。&rdo;&ldo;你……&rdo;顧如玖沉默片刻後,歎息一聲,轉身往外走去。&ldo;皇後娘娘!&rdo;司馬香突然叫住她。顧如玖回頭,看到對方雙目灼灼,裡面像是藏着一簇火。&ldo;祝皇後娘娘鳳翔九天,與陛下反龍鳳呈祥,&rdo;她緩緩朝顧如玖跪下,&ldo;家父懦弱無能,求皇後娘娘保他一命。&rdo;顧如玖停下腳步,半晌後點了點頭:&ldo;若是他未犯下錯事,陛下不會濫殺無辜。&rdo;&ldo;謝娘娘。&rdo;她朝顧如玖重重磕了一個頭,然後伏地不起。顧如玖轉過頭,一步步朝外面走去,身後傳來司馬香的聲音。&ldo;惟願後世,我再不生在世家之族。&rdo;她腳下一頓,心頭微動,卻沒有往回看。走到半途時,她轉頭看了眼某個角落裡,那裡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隻是對方躺在地上,背對着大門,看不清是誰。&ldo;皇後娘娘?&rdo;何明見顧如玖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把燈籠提得近了些,&ldo;可是看不清路?&rdo;&ldo;走吧。&rdo;顧如玖搖了搖頭,走出這個又悶又熱的地方,她常常呼出一口氣,回頭看向這座宮殿的牌匾,上書謹行宮三個大字,原本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因為掉了金漆,看起來殘破不堪,分外凄涼。回到紫宸殿,她先去沐浴後,再回到正殿,見晉鞅隻穿着裡衣正在燈下看着書,便道:&ldo;夜裡看書傷眼睛,宸君還是早些歇息吧。&rdo;晉鞅聞言乖乖放下書,笑着對顧如玖道:&ldo;出水芙蓉,好一幅美人圖。&rdo;&ldo;油嘴滑舌,&rdo;顧如玖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ldo;夜深了,睡吧。&rdo;說完她伸手去拉晉鞅,随意掃了眼被晉鞅放在一邊的書。前幾日他不是還說這本書滿紙荒唐,胡言亂語嗎?怎麼這會兒竟捧着看起來了?見顧如玖視線落在書的上面,晉鞅攔腰抱起她:&ldo;走,久久陪我歇息去。&rdo;第二天上午,顧如玖正在書房練習書法時,何明進來道:&ldo;娘娘,你昨日見過的姑娘去了。&rdo;她手中的筆輕輕一顫,筆尖在在紙張落下了難看的墨點,&ldo;我知道了,好生安葬了吧。&rdo;&ldo;是。&rdo;何明擡眼看向桌面,這張紙上,寫着甯靜二字,後面的字還沒來得及,就被墨點把這幅字給毀了。真可惜。&ldo;真可惜……&rdo;顧如玖放下筆,轉身洗了手,&ldo;本宮到園子裡轉一轉。&rdo;&ldo;是。&rdo;何明看了眼那張被扔到一邊的字,躬身跟了上去。站在旁邊的秋羅見狀,也跟了出去。寶綠想要跟上時,顧如玖對她道:&ldo;你不必去了,留下來收拾書房吧。&rdo;&ldo;是。&rdo;寶綠面色頓時變白,躬身退後。初夏上午的陽光,已經十分的刺目,秋羅替顧如玖撐着傘,遮擋着陽光,小聲道:&ldo;娘娘,寶綠她……&rdo;她話未說完,注意到娘娘神情平淡,忙止住了話頭:&ldo;奴婢越矩了。&rdo;顧如玖搖着手裡的扇子,淡淡道:&ldo;寶綠很好,隻是不适合待在宮裡。&rdo;當初帶寶綠進宮,是因為寶綠性情穩重,現在看起來,寶綠似乎并不太适應宮中的生活。倒是比她年幼一些的秋羅,更得她的心意。走了一段路,出了一身汗,顧如玖覺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正準備回宮的時候,就遇到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的魏太妃。&ldo;見過皇後娘娘。&rdo;魏太妃畏畏縮縮的走到顧如玖面前,朝她行了一個禮。&ldo;魏太妃。&rdo;顧如玖回了半禮,她見魏太妃欲言又止的神情,就知道今日不是巧遇,而是魏太妃有意找上了她。果不其然,兩人走進涼亭中沒有說上幾句話,魏太妃就突然朝她行了一個大禮。&ldo;皇後娘娘,求您救我。&rdo;顧如玖突然想起,幾年前她在康泉宮見到魏太妃時,她也曾對太後說過這句話。隻是那時候她是為了自己,而這次恐怕是為了别人。&ldo;太妃娘娘,您這是何意?&rdo;顧如玖示意讓宮女把魏太妃扶了起來,她搖着手裡的扇子道,&ldo;可是宮中有人怠慢您?&rdo;&ldo;并非如此,&rdo;魏太妃苦笑着道,&ldo;本來這種事不該找您的,隻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求誰了。&rdo;顧如玖低頭摸着茶杯不說話,因為魏太妃的要求,她根本答應不了。魏太妃似乎也知道顧如玖答應她請求的可能不大,不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祈求,希望顧如玖能夠在皇帝面前,為她叔父美言幾句。如今司馬家的人突然低調起來,倒是得了一個安慰,可憐她叔父被司馬家當做了出頭椽子,事情一鬧出來,這些人竟各奔東西,再也不管她叔叔如何了。&ldo;太妃娘娘,本宮向來不管前朝之事,今天你恐怕要失望了。&rdo;顧如玖歉然道,&ldo;這個忙我幫不上。&rdo;&ldo;娘娘,&rdo;魏太妃道,&ldo;隻要叔父能留得一命,我願為您效犬馬之勞。&rdo;叔父待她一直很好,小時候若不是叔父接濟,他們一家早就活不下去了,所以現在無論怎麼樣,她都要想辦法保住叔父一命。顧如玖歎息道:&ldo;太妃娘娘,您這又是何苦,我實在無能為力。&rdo;&ldo;娘娘,&rdo;魏太妃急道,當即便說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ldo;孫太妃早年與瑞王有私情!&rdo;&ldo;咣!&rdo;顧如玖打翻了手中的茶杯,她面色微變,看了眼四周伺候的宮人,幸好今天自己帶的人不多,而且全都是紫宸殿的心腹,不然今天這話傳出去,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何明秋羅等人,早已經恨不得自己沒有長耳朵,沒有聽到過這句話,這等皇室醜聞,若是傳出去一絲半點,那就是給整個皇室抹黑。&ldo;魏太妃,慎言。&rdo;顧如玖勉強讓自己的表情恢複平靜,&ldo;這等事情,可不是随便能說的。&rdo;她記得瑞王腿有殘疾,當年先帝登基後,就去了封地。孫太妃是他去封地以後才進的宮,這兩人早年若是有情分,孫太妃又為什麼會進宮。&ldo;娘娘,我今日所言,句句屬實。&rdo;魏太妃道,&ldo;當年瑞王與孫太妃早已經互生情愫,哪知道孫家并不太願意讓孫太妃嫁給瑞王,加之先帝登基後子嗣不封,欽天監的人算出孫太妃八字旺子,先帝就把她納進了宮。&rdo;搶了自己兄弟喜歡的女子進宮,理由隻是因為對方能生孩子,孩子生不出來,便把人扔在一邊,先帝這行事作風,實在讓人覺得有些惡心。&ldo;這些陳年舊事,你又怎麼知道的?&rdo;顧如玖看着魏太妃,以魏太妃的年紀與出身,應該不可能知道那些陳年舊事。&ldo;我進宮後,先帝對我十分的寵愛,一日他醉酒後,就跟我提起了這事,&rdo;魏太妃苦笑,想起先帝以炫耀的口吻跟她說起自己如何厲害,如何的讓自己弟弟痛苦,忍不住就嘲諷道,&ldo;那時候我年輕不懂事,仗着皇上不看重她們,常常欺辱她們。她們出身世家又如何,沒有皇上的寵幸,不仍舊被我這個寒門出身的寵妃折騰嗎?聽到這話,顧如玖皺了皺眉。見到她皺眉,魏太妃忙止住了這句話:&ldo;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如果我落得這個下場,也怨不得别人。可是我叔父并不是個十惡不赦之人,求皇後娘娘在皇上面前替他求一求情,保住他一命。&rdo;&ldo;太妃娘娘,&rdo;顧如玖站起身,一字一頓道,&ldo;今日之事,你把他們全部忘在腦後,知道嗎?&rdo;&ldo;皇後娘娘,我明白,&rdo;魏太妃起身朝她福了福,&ldo;我還知道一些秘聞,這些秘聞對您跟皇上一定有用。隻要你們願意放我叔父一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do;&ldo;行了。&rdo;顧如玖擡起手,深吸了一口氣,&ldo;這些話我會轉達給陛下的,你先回寝宮吧。&rdo;皇子之死,林妃冤案,後宮妃嫔相互傾軋,這一件件一樁樁,禍事的源頭就在先帝身上。身為帝王,竟然以搶兄弟心愛女子為榮,這本性得有多惡心,才能做得出這種事來?兩日後,趙進通敵賣國一案查清,趙進乃是被魏亭誣告,晉鞅念在魏亭往日勞苦功高,隻奪去了他的烏紗,收回了先帝賜給他的宅子,并沒有要他的性命。其他原本依附司馬家的官員見到這個情況,先是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全身充滿了幹淨。看來皇上并不打算全部清算司馬一系的官員,看來他們日後隻要忠君愛民,還是有升遷機會的。心口上的大山被移走,朝堂上的氣氛頓時便好了很多,至少言官們又敢跳出來上蹿下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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