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嚴甄的話,班婳卻莫名想起了容伯爺前幾天送她回府時講的那個故事,那個書生求娶千金小姐時,也曾說過要一輩子善待這位小姐,可是這位小姐因為生不出兒子,最後被婆婆磋磨而死,書生娶了大官之女,婆婆反封了诰命。由此可見,男人的誓言是做不得準的。&ldo;嚴公子這話我有些不明白,&rdo;班婳扶着丫鬟如意的手,緩緩走向一座涼亭,那裡離容瑕所站的地方更近,&ldo;我與你從未來往過,你怎麼就認定我能與你相守一生?&rdo;&ldo;郡主你或許不知,當你身穿紅衣,騎着馬兒出現在獵場時,整個獵場因為你的出現而變得黯然失色,若能求得郡主下嫁,在下萬死無憾。&rdo;跟在班婳身後,繼續述着衷腸。你都死了,我嫁給你做什麼,當寡婦嗎?班婳擡起寶石繡花鞋踩在漢白玉階上,走到了亭中坐下,單手托腮,看向了九曲回廊拐角處的容瑕,容瑕遙遙向她拱了拱手。班婳笑着收回視線,轉頭見嚴甄還雙目灼灼看着自己,便道:&ldo;若是令堂不喜歡我,堅持讓你納妾,你又怎麼辦?&rdo;&ldo;母親不會這麼做,&rdo;嚴甄搖頭,&ldo;她向來疼愛我。&rdo;&ldo;萬一我生不出孩子,她堅持要這麼做呢?&rdo;班婳問,&ldo;那到時候我怎麼辦?&rdo;嚴甄仍舊搖頭:&ldo;不、她不會的。&rdo;班婳輕笑一聲,不再看嚴甄:&ldo;我以為嚴公子會說,你會護着我,比不會讓我受半分委屈。&rdo;嚴甄愣住,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娘子會與母親之間會有矛盾,母親那麼溫柔大度,身邊的下人也都規規矩矩,小心伺候主子,郡主為什麼會想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見他似乎根本沒有想過這些,班婳覺得這個嚴甄挺可愛,像小孩子一樣可愛。&ldo;嚴公子可能不太了解我,&rdo;班婳露出一個懶散的笑容,&ldo;我自小就穿家裡最好的布料,家裡養着十餘個廚子,全都是為了我養着。華服美食仆婦成群是我的愛好,什麼詩詞歌賦,賢良淑德,持家有道,都與我沒什麼關系。&rdo;嚴甄身邊全是賢德的女子,哪見過如此離經叛道的女子,他看着班婳慵懶的模樣,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他神情恍惚地想,這般美人,便是讓他跪下來給她脫鞋襪,他也是願意的。華服美食,金銀珠寶,這樣的女兒家,本該金尊玉貴養着,不能受半點委屈。隻要她願意多看他一眼,他願意為她送上自己的一切。&ldo;我願意的,&rdo;嚴甄急急地開口,&ldo;我真的願意。&rdo;班婳看着眼前這個面紅如血,說話結結巴巴的男人,或者說是少年,忽然掩着嘴笑了起來:&ldo;謝謝,不過很抱歉,我想我們可能不太合适。&rdo;&ldo;為什麼?&rdo;嚴甄急切地問道,&ldo;我可以努力做到你要求的一切,我真的願意為你去做。&rdo;&ldo;我知道。&rdo;班婳知道此刻的嚴甄說的是真心話,但也隻是此刻而已,這個男人出生于禮教嚴苛的家庭,他甚至不近女色,一心讀書,成為了父母眼中上進踏實的好孩子。她與他認知中的那些女孩子不一樣,所以他被吸引了,并且對她念念不忘了。就像是吃慣了米飯的人,突然有一天吃到了從西域傳來的烤肉,頓時覺得它是無上美味,其他的飯食都不如這塊烤肉。但是吃慣了米飯的人,就算一時間迷戀烤肉,但總會有一天他會膩,開始懷念米飯的味道。烤肉于他,是感官上的刺激,而米飯才是刻入他骨子裡的習慣。&ldo;嚴公子,你可能還不太明白我的話,&rdo;班婳站起身,對嚴甄徐徐一福,&ldo;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我給你帶來的新奇感,若我沒有這張臉,又或者我與其他女子一樣恪守禮教,那麼你也不會注意到我。&rdo;&ldo;聞君有此意,小女子甚是感激,但恕我不能接受,&rdo;班婳笑了笑,&ldo;祝君找到志同道合,琴瑟和鳴的好姑娘。&rdo;聽到這話,嚴甄心口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團亂麻,又疼又澀,他想告訴她,他不會喜歡别的女子,在他眼裡,天下所有女人都不及她。可是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甚至連笑容都客氣得厲害。她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ldo;告辭。&rdo;班婳從嚴甄身邊走過,走下台階撞上了朝這邊走來的石家兄妹。&ldo;福樂郡主?&rdo;石飛仙看了眼班婳,又看了眼涼亭裡站着的嚴甄,面上露出幾分了然。&ldo;石大人,石小姐,&rdo;班婳對兩人點了點頭,&ldo;多謝貴府招待,小女子告辭了。&rdo;&ldo;不再坐會嗎?&rdo;石飛仙視線時不時落到嚴甄身上,轉頭對班婳笑道,&ldo;還是我們招待不周,怠慢了郡主?&rdo;班婳搖頭:&ldo;不了。&rdo;&ldo;那在下送郡主出門,&rdo;石晉對班婳笑道,&ldo;請随我來。&rdo;石飛仙看到兄長對待班婳的态度,眼底露出疑色。&ldo;不用了,我跟郡主同路,就不麻煩石大人了。&rdo;容瑕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臉上的笑容仍舊溫和有禮。&ldo;那怎麼行,郡主乃鄙府貴客,豈能怠慢。&rdo;&ldo;貴府客人衆多,又怎能有因為我與郡主二人怠慢其他人?&rdo;容瑕轉頭看班婳,&ldo;郡主,你說是不是?&rdo;&ldo;啊?&rdo;班婳愣愣地點頭,&ldo;對,容伯爺所言有理。&rdo;&ldo;男女授受不親,我擔心伯爺與郡主單獨出去,别人會說閑話,&rdo;石飛仙笑盈盈道,&ldo;還是我陪郡主一道出去吧。&rdo;&ldo;石姑娘說笑了,&rdo;容瑕面上笑容消失,&ldo;女子名節如此重要,容某又豈會如此不小心。我與郡主非獨處,還有班世子同行,請石姑娘莫要誤會。&rdo;石飛仙勉強笑道:&ldo;是我想岔了。&rdo;班婳轉身準備走,轉頭見石飛仙笑得臉都僵住了,忍不住瞥了容瑕一眼,發現容瑕正在看自己,她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水嫩白皙的食指指了指門口,走?&ldo;告辭。&rdo;容瑕含笑與石家兄妹告辭。&ldo;郡主。&rdo;嚴甄從亭中跑了出來,他馬馬虎虎地朝石家兄妹拱了拱手,就朝容瑕與班婳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倒像極了話本中陷入熱戀中的正經書生,書不念了,規矩不要了,隻求迷戀的女子能夠多看他一眼。石飛仙冷眼看着嚴甄抛去臉面追一個女人,冷聲道:&ldo;什麼讀書人,什麼正人君子,不過是個看到美人就走不動道的俗物。&rdo;&ldo;你說嚴甄還是容瑕?&rdo;石晉看了眼妹妹,&ldo;身為名門貴女,你在容瑕面前失了分寸。&rdo;&ldo;他算個什麼東西,能與容伯爺比,&rdo;被兄長戳穿心思,石飛仙面上有些不太好看,但是内心仿佛又松了一口氣,至少她不用再在兄長面前刻意掩飾了,&ldo;容伯爺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婚嫁對象麼?&rdo;&ldo;他不适合你,&rdo;石晉想說,容瑕眼裡根本沒有她,可是看到妹妹眼底的情誼,石晉又心軟了,&ldo;妹妹,你值得更好的男人。&rdo;&ldo;更好的男人?&rdo;石飛仙聽到這話,諷笑一聲,&ldo;這天底下年輕的郎君,唯有哥哥與容伯爺稱得上是青年才俊,其他人都不過是俗不可耐的男人,你覺得我能嫁給誰?&rdo;最可笑的是,家裡為了讓左相徹徹底底支持太子,有意讓她嫁給嚴甄,沒有想到人家竟然看上了一個退婚三次的女人。她不明白,班婳究竟有什麼好,能把嚴左相家的公子迷成這樣。&ldo;我該慶幸全京城還無人知道我們家曾有意與嚴家聯姻麼?&rdo;想到自己差一點要嫁的男人,竟然追着其他女人不放,石飛仙就覺得十分難堪,&ldo;反正我生來就是為了大姐犧牲的。&rdo;&ldo;日後若是大姐生不出兒子,我是不是還要去做太子側室,幫大姐生孩子?&rdo;石飛仙心裡一直有個疙瘩,那便是全家總是圍着做了太子妃的大姐打轉,什麼都是太子,太子妃,她這個二女兒又算什麼呢?她比大姐有才華,比大姐更漂亮,若不是因為比她晚出生幾年,她又怎麼會因為大姐連自己的婚事都無法做主。&ldo;飛仙!&rdo;石晉聽石飛仙越說越不像話,沉下臉道,&ldo;大姐嫁到東宮也不容易,若是我們自家人都說這種話,讓大姐如何自處?&rdo;&ldo;她不容易,難道我就應該為了她尊榮的一生犧牲嗎?&rdo;石飛仙眼眶微紅,&ldo;我也是石家的女兒!&rdo;石晉見妹妹這個樣子,低聲歎息一聲,溫言勸道:&ldo;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嚴甄的。&rdo;&ldo;人家現在心裡隻有美若天仙的福樂郡主,便是你們願意嫁,人家也不願意娶,&rdo;石飛仙負氣道,&ldo;誰叫我沒有一張傾國傾城貌。&rdo;&ldo;胡說,&rdo;石晉伸手摸了摸她的頭,&ldo;我們家飛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想要娶你的男人從城頭都能排到城尾,嚴甄那樣的書呆子,哪裡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美人。&rdo;&ldo;在大哥心裡,我跟福樂郡主誰美?&rdo;石飛仙看着石晉,&ldo;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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