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這大長公主的名号下,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有太多的恨與無奈,年過花甲的她,已經不想再回憶。&ldo;今晚就炖山雞湯,&rdo;大長公主淡笑道,&ldo;我們家婳婳親手獵到的山雞,味道一定不錯。&rdo;&ldo;是。&rdo;常嬷嬷擦去眼角的淚痕,跟大長公主行了一個禮,挺直背脊退了出去。京郊皇家圍獵場,帝王與朝臣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天,皇帝盡興了,自然也該打道回府了。&ldo;班郡君不愧是武将之後,女眷中你獵得的獵物最多,&rdo;雲慶帝看着班婳,毫不掩飾他對班家人的寵愛,&ldo;你跟朕說說,有沒有什麼想要的?&rdo;班婳誠實的搖頭:&ldo;陛下,臣女現在沒什麼缺的東西。&rdo;&ldo;看到你,朕就想到了當年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姑父,&rdo;雲慶歎口氣,&ldo;朕小時候的箭術,還是他教的,沒有想到……&rdo;大長公主的驸馬,是大業朝赫赫有名的武将,或者說班家幾代武将,都曾替蔣家立下汗馬功勞,隻可惜……在場諸位大臣瞥眼看班淮,班家幾代英名,到了班淮這裡就毀了。班淮察覺到有人看他,把腰肢挺了挺,看什麼看,嫉妒也沒用,他就是有個了不起,注定名垂千古的父親!衆大臣見班淮毫不羞愧,甚至一臉得意的模樣,都在心裡紛紛搖頭,朽木不可雕也,班家算是完了。&ldo;陛下,臣女的箭術也是祖父教的呢,&rdo;班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ldo;祖父說,我若是生為男子,肯定能做陛下您麾下的猛将。&rdo;雲慶帝看着眼前嬌嬌悄悄的小姑娘,實在無法把她跟滿臉絡腮胡的猛将聯系起來,越想越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好笑,他忍不住笑出了聲,&ldo;好好好,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班大将軍教得好。&rdo;在場衆人:……好好一個小姑娘,教得刁蠻任性,說拿鞭子抽人絕對不拿棍子,身上毫無女子溫婉之氣,真是浪費了父母給的一張好臉。陛下這是誇人還是損人呢?不管是皇帝有沒有兩層意思,但是被誇的班婳笑得倒是挺開心,她大大方方地朝雲慶帝行了一個禮:&ldo;多謝陛下誇獎,臣女愧不敢當。&rdo;&ldo;姑母乃朕敬重之人,班大将軍乃是朕尊崇之人,你身為他們唯一的孫女,朕每每想到沒有照顧好你們,便覺得自愧不已。&rdo;雲慶帝再度長歎一聲,&ldo;甚至朕還聽聞,有人因為你爵位不夠高,出言欺諷于你。朕聽聞此事後,不知日後還有何顔面去見姑母。&rdo;朝臣聽到這話有些不對味兒,這位班郡君連當朝探花都說打就打,還有誰敢得罪她?王德站在雲慶帝身邊,從頭到尾連表情都沒有換過。身為陛下的近侍,他自然要把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陛下,不能删減,自然也不能添油加醋。站在女眷堆裡的康甯郡主聽到雲慶帝這幾句話,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陛下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抽在她臉上的巴掌。她晃了晃,差點坐到了地上。&ldo;郡主,&rdo;她身邊的石飛仙扶住她,&ldo;你沒事吧?&rdo;康甯勉強笑着搖了搖頭。石飛仙松開手,笑着道:&ldo;那就好。&rdo;她看向站在禦座前的班婳,理了理自己的袖擺,一點點收回了自己的視線。&ldo;陛下……&rdo;班婳猶豫了一下,&ldo;并沒有人欺負我,您不要因此難過。&rdo;五年後,就算有人欺負她,也沒人能救得了。&ldo;好孩子,&rdo;雲慶帝釋然一笑,&ldo;你雖隻是朕的表侄女,但你在朕的心中,與朕的女兒無異。&rdo;忠平伯聽到雲慶帝這席話,面上也跟着不自在起來。他們家跟班家的那筆爛賬,到了現在還是京城裡不少人的談資。難怪他們謝家人最近兩年一直在朝上不得重用,隻怕皇上心裡也惱了他們。他實在不明白,從小聽話的兒子怎麼會跟一個風塵女子私奔,弄得他們家跟班家反目成仇。直到現在,忠平伯仍舊在想,究竟是娶一個潑辣性奢侈的兒媳婦好,還是如現在這般,兒子名聲掃地、眼睛殘疾、謝家與班家反目成仇、不受皇上重用好。大概……還是甯可娶一個刁蠻任性的兒媳婦供着好吧。至少這個兒媳婦有個身份尊重的祖母,有陛下的寵愛,對他們這種底蘊不足的家族來說,絕對是百利幾害的好事。隻恨兒子不争氣,如今後悔已是無用。&ldo;朕有愧,朕要補償你。&rdo;朝臣面無表情的看着皇帝,套路那麼多,不就是想給這位刁蠻任性的班郡君升爵位麼?左右隻是一個女人的爵位,高一點低一點也不影響朝政,他們内心毫無波動。班婳歪了歪頭,陛下要補償她?難道是給她找一個相貌英俊的夫君?&ldo;朕之姑父生前乃是國之棟梁,朕之姑母待朕如親子,她的孫女便猶如朕之半女,朕以為,非郡主之位,不配為半女之爵。&rdo;雲慶帝敲了敲禦座的扶手,&ldo;靜亭侯之女,有乃祖母之風,朕之半女,當封郡主,封号福樂。&rdo;班婳愣了半晌,才想起給雲慶帝謝恩。不過,陛下說除了郡主之位,其他爵位都配不上她,那她以前的鄉君、郡君封号,都是拿來侮辱她的嗎?玄衣&ldo;既然爵位都已經提了,食邑也該提一提,&rdo;皇後素來得陛下敬重,所以像這種非朝政場合,她也是能開口的,&ldo;不如就食邑一千二百戶,您覺得如何?&rdo;&ldo;皇後所言有理。&rdo;雲慶帝當下便應了下來。帝後二人對班婳的看重,讓無數人側目。當今陛下給爵位向來比較吝啬,朝中那些郡王的嫡女,爵位最多也就是縣主或是郡君,甚至有些宗室皇眷,連個爵位都沒有,就靠着殿中省每年分的銀兩、糧食、布匹度日。朝臣雖覺得帝後如此寵愛大長公主的孫女有些過,但是另一方面,又隐隐有種安心的感覺。陛下為什麼如此照顧班家的人,那是因為大長公主曾經幫過他。跟着一個念舊情的帝王,總是讓人踏實心安。誰願意跟一個過河拆橋,鳥盡弓藏的帝王?陛下仁德,日後史書上定有記載。參加一次狩獵,班婳爵位漲了,食邑也漲了,這是件好事。所以回到家的第二天,班家四口人都跑到了大長公主府,告訴了大長公主這件事。&ldo;陛下最近心情很好嗎,竟然給我連升兩次品級,&rdo;班婳站在大長公主身邊,親手給大長公主泡茶,&ldo;連食邑都升了。&rdo;&ldo;品級升了就是好事,&rdo;大長公主接過孫女泡的茶,笑容滿面道,&ldo;怎麼近日老往我這裡跑,是我這裡的點心比侯府好吃?&rdo;&ldo;孫女想您,所以就來看你了。&rdo;班婳抱住大長公主的胳膊,&ldo;要不您到侯府去住幾日吧。&rdo;&ldo;我可不敢跟你們這兩隻頑皮猴子住在一起,肯定沒一時半刻的清靜,&rdo;大長公主想也不想便拒絕,&ldo;公主府裡的下人都很盡心,你們一家人若是想我了,就可以來看看我,左右我們隔得也不遠。&rdo;九年前,驸馬病故以後,她便以懷念亡夫的名義,單獨居在了大長公主府。她也舍不得兒子,可是卻不得不這麼做。當今皇帝是個矛盾的人,他總是希望别人對他好,卻又愛起猜忌之心,偏偏又想要天下人誇獎他仁愛。那個孩子是她看着長大的,他自以為他的心思無人能懂,卻不知道她曆經兩代皇位更替,又怎會沒有識人之能。&ldo;母親……&rdo;陰氏對大長公主是真心實意的敬重,當年她初嫁給班淮,因為外面流言的影響,一直心懷芥蒂。加上她娘家不太管她,上面又有一個身份尊貴的婆婆,她當時真以為自己這輩子毫無盼頭了。哪知道婆婆雖身份尊貴,但是對她卻極好,公公雖是武将,卻也是十分講理寬厚之人。自從生母病逝,嫁到大長公主府後,她才漸漸地感受到生活的樂趣。公公病逝的那一年,她第一次看到婆婆傷心的樣子,随後不久婆婆便讓他們搬進了侯府,婆婆單獨住在了大長公主府中。她一直覺得當年的事情,另有隐情。可是她卻不敢提,甚至連想都不敢細想。在女兒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以後,她竟有種塵埃落定的輕松感。爵位不重要,隻要一家人好好的,往後日子應該也不是那麼難熬。隻是婆婆……女兒的夢裡沒有婆婆的出現,但是女兒近來總是往這邊跑,陰氏自己内心,隐隐有種不太好的猜測。&ldo;兒媳婦,這些年水清跟兩個孩子一直都是你在操心,你受累了,&rdo;大長公主握住陰氏的手,輕輕拍着她的手背,&ldo;若不是因為我,你應該能嫁一個比水清更好的男人。&rdo;&ldo;母親,我可是您的親兒子,親生的!&rdo;班淮一臉無奈的看着大長公主,别人家母親都是護着兒子,怎麼到了他這,反倒是他成了外人?&ldo;你若不是我的兒子,靈慧這般的好女子,你這輩子做夢都娶不進門。&rdo;大長公主瞪了兒子一眼,&ldo;我們女人家說話,你一個男人插什麼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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