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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申王卻一如所有的開拓者那樣，并不肯輕易認輸，欲借天災之機，為兒子積攢人望。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若讓太子嘉成事，則在整個治水的過程中，他将收獲旁人難以企及的威望，熟悉河流沿岸的所有地理人文，也鍛煉他的組織能力。太子嘉雖有能力，卻又不足以獨立完成此任，申王便為兒子找幫手。這個幫手，便是姜先。然而，陳後不願意自己兒子為人作嫁，姜先自己也不肯犯蠢，衛希夷站在姜先一邊，且一向認為&ldo;能者上、庸者下&rdo;，躍躍欲試，頗有取而代之的意思。皆是不肯令申王如願的。又有一些諸侯，被申王壓一頭，捏着鼻子認了，卻是不願意再被太子嘉壓在頭上的。然而，申王仍在，皆不得已而噤聲。就等着一個人挑個頭兒，看申王壓不下去了，大家便群起而……咳咳。現在，一個爽快人将事情挑明了，攤到了大家的面前。申王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城府頗深，平素喜怒不形于色，遇到這件關乎根本的大事時，卻也難以繃住以往的矜持了。衛希夷對他的壞心情一無所覺，依舊睜大了眼睛等着他的答案。姑娘的眼睛明亮而清澈，仿佛隻是問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等着他來回答。這個問題，申王是想在太子嘉治水有成之時，安排别人提出來，自己再做肯定回答的。絕沒有計劃過在内外交困的時候，被人提前問出！申王不能說不是，既不是，則治水之事，太子嘉便無法在主持大局的名義下差遣姜先。也不能說是，說了是，諸侯們現在便敢反對了。好在申王數十年養出來的百官部下沒有白養，當即有人跳出來，代他辯駁。太子嘉所設想之&ldo;我高居于上，裁判你們想反對、想折騰的人&rdo;，被申王靈活地運用在了此時。宗伯越衆而出：&ldo;越君何出此言？王須坐鎮天邑，以安人心，則太子代父治水，有何不可？&rdo;&ldo;啊？&rdo;衛希夷一臉的懵懂，用你腦子有病的口氣反問道，&ldo;我說太子不可以治水了嗎？&rdo;這個，确實是沒有的。許多人見她不繼續追問了，心中生出一股失望的情緒來。這些人并非便一意對申王不滿，然而見一個敢冒頭的又縮了回去，心中多少有些滋味難辨。第一次的試探，似乎就此結束了。申王十分警惕‐‐這些人的立場，很有問題！則天邑外面的那支大軍……申王有些後悔了，當初不該輕看了姜先，答允了他&ldo;攜治水之人北上&rdo;的要求。要怎麼才能讓這些人離開呢？又或者，能夠吃掉這支兵馬？申王原是打算單獨召見姜先，得到他的同意，再行公布。陳後不曾迎回，姜先未曾召見，話趕話趕上了，令申王覺得，這蠻人父女倆，真是來壞事的！衛希夷不負其所望，接着壞事兒來了。等不到回答，她又接着問了：&ldo;我說了嗎？&rdo;當然沒有！申王算是知道她的厲害了，這是一個内裡并不傻，偏偏看起來有點偏的姑娘。風昊門下，何曾出過傻子？！為防她再借機生事，更是怕自己手下百官傻乎乎地跳坑，申王親自回答：&ldo;是他們聽錯了、想錯了。&rdo;衛希夷轉嗔為喜，笑道：&ldo;哎，太子要治水，想好用什麼辦法了麼？&rdo;太子嘉被點了名，有心不理，衆目睽睽之下，卻又不得不答，心裡膈應得厲害。&ldo;疏浚。&rdo;這是南方治水的經驗，已經成功，他也是知道的。衛希夷笑道：&ldo;我和阿先在越地就是疏浚來的，如今水患已經平息啦。太子想的辦法，是可行的。太子預備怎麼疏浚呢？&rdo;她開始興緻勃勃地跟太子嘉讨論起治水的辦法來了。她是親自幹過的，遇山如何，彎道如何，急流之地如何，一樣一樣提出來問太子嘉。太子嘉何曾治過水？在南方疏浚之法傳到北方之前，北方以經驗築堤而已，說到築堤，他就懂了，說到疏浚，他隻略知皮毛而已。細節如何，他來不及親試，如何得知？一問三不知，自申王往下臉色愈發難看了，諸侯裡再傻的也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此時便又要有&ldo;聽錯了、想錯了&rdo;的人出來護主了：&ldo;王召諸侯、群臣議事，越君為何在此誤事？&rdo;衛希夷驚訝地問申王：&ldo;難道現在最大的事情，不是治水嗎？王命太子治水，我問太子冶水的事，是耽誤事？治水，問不得？&rdo;申王畢竟老辣，知道今天在衛希夷這裡是讨不到好了，要先将眼前應付了過去，再收拾她。不與衛希夷糾纏，卻問起姜先：&ldo;治水是現在最大的事情，有何不可說？有何不可問？我召阿先來，正為此事。&rdo;姜先治水有成，提出他來，可暫緩殿上殿下群臣諸侯之疑心。待此時召見結束，申王便獲得了喘息之機，可以從容布置了。必須讓衛希夷受到教訓。無奈姜先不配合。姜先一臉懵懂：&ldo;我、我……回來是禀告母親娶妻的。&rdo;他也不接這茬兒。他心中十分不樂，太子嘉若是能力出衆，他甘願聽從，太子嘉一問三不知，要他既做事又侍奉一位太上？怎麼可能？陳後……陳後還沒迎回來呢。申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狼狽，即便在他年輕的時候，老虞王力壓群雄，他也不曾感到這樣的招架乏力。并非他不願早早迎回陳後，姜先歸來，不見陳後，必須是要問的。然而陳後不肯回歸，陳侯處又推三阻四，申王未能及時請回而已。&ldo;聽錯了、想錯了&rdo;的宗伯斥道：&ldo;王召唐公，是為歸來治水。&rdo;使者是對他講過回來治水，給太子嘉做幫手。可是，你讓我做，我就要做了嗎？姜先不吭氣，望向偃槐。偃槐正正衣冠，施施然上前道：&ldo;王之諸子，長者三十，幼者三歲，後嗣無憂。我君遠無叔伯，近無兄弟，難道連娶妻兒子以延後嗣也不可以了嗎？如今天下大事莫過于治水，太子賢明，受王命而治水，我等俱是放心的，靜候佳音。&rdo;得，又&ldo;聽錯了、想錯了&rdo;，申王頭痛不已地道：&ldo;你想偏啦，阿先娶妻，我自是歡喜的。何時行禮？&rdo;又命太史令等擇蔔吉日之類，生硬地将話題轉到了姜先娶妻上來。偃槐與太史令等人是不對付的，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ldo;此事唐人皆有準備。天下大事，治水而已，不敢勞煩太史令等。&rdo;若說屠維隻是小刺一句，衛希夷模樣可愛不顯過份的話，偃槐這一句一句，便将整個大殿的氛圍變得嚴肅了起來。傻子都看出來了，唐對申很不滿，隻差沒有撕破臉而已。太叔玉與申王并無怨仇，審時度勢，以為這一次目的已經達到，再進逼也是無益。庚曾對他提過一個計劃‐‐使太子嘉治水，事不成，則太子嘉之威信必将掃地，即便申王從中吸取教訓，親自治水成功，太子嘉也失去了君臨天下的最好機會，很方便衛希夷和她的丈夫奪得天下。至于拖延治水，又會有多少人受苦。庚的回答是：&ldo;那不要怪申王父子的貪念嗎？什麼時候，賢者忍辱負重、受盡委屈為愚者謀利，居然有了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了？天下人？天下人不想受苦，就讓申王和他兒子滾蛋嘛。焉知這次水災，不是天意為世間擇一英主呢？&rdo;最後一句話說服了太叔玉。但是，看到一個一向尊敬的老人為人所逼，心情總是複雜的，太叔玉心中轉着主意，想找尋一個能讓雙方和平解決此事的辦法。雖然明知可能性微乎其微，太叔玉還抱着渺茫的希望。這一點渺茫的希望，卻被宗伯出言打散了：&ldo;唐公既不治水，攜此大軍意欲何為？&rdo;休說申王不會退卻，但有萬一的希望退卻，他的身後還有龐大的賴他生存的人群，這些人也不想退呵。太叔玉目露失望之色。衛希夷道：&ldo;那是我的人，不是他的。你問錯啦。&rdo;&ldo;越君領兵而來，又為了什麼？&rdo;姜先卻被這一問，問得亢奮了：&ldo;跟回唐！&rdo;宗伯迷惘了：&ldo;唐公邀越君大軍去唐？又為了什麼？&rdo;&ldo;唐國水患也要治的嘛。&rdo;宗伯被風昊打過，對風昊門下格外的不客氣：&ldo;越君真是有趣，不為天下計，卻去唐……&rdo;姜先大聲地道：&ldo;我們就要成一家人啦！&rdo;他生怕有人聽不到似的大聲說，&ldo;我要娶的妻子，就是她！&rdo;所以，妻子派人去幫丈夫家通通下水道，有什麼不對？完全沒有不對勁的地方。殿上的對話卻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縱你有千般計較，萬種規劃，對方不照你想的來，也是沒轍的。申王覺出不妙，強行道：&ldo;既然如此，阿先可要好好準備了。&rdo;也不必去妄想能将此番召見圓場了，也不必再單獨召見姜先了，雙方的态度已經很明白了。恐怕衛希夷的那一支大軍，業已準備就緒，就等着自己忍不住動手，便可在自己的腹地裡縱橫馳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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