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是幹部,而宋建國呢,是村裡的車把式,這個車把式,開三輪車,也駕驢車,所以,驢得由他牽走。狗蛋和驢蛋今天一早為了要讓驢搬新家,特地打水,正在給驢刷澡呢。“媽,咱的驢到了村隊,真的能吃好嗎?”狗蛋說着,給驢身上撩水呢,而驢蛋呢,拿着個大刷子,正在不停的刷着,随着他刷,驢身上流下來的,全是黃黃的髒水。“能啊,咋吃不飽,你家這兩頭是公驢,而且還沒骟過,原來我們一直想幫人配種,你家老太太配一回喊着要收五十塊,太貴了就沒人敢配了,現在啊,驢歸到咱們村隊,配一回種隻需要十塊,我估摸着,過陣子,來配種的人能把咱村隊的門檻子給擠破。”宋建國高聲說。你就說說,男人想來一炮,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為啥人罵人說驢日哈的,就因為這公驢配一次種,人還要收十塊錢呢。驢比人,可值錢多了。趙國棟覺得吧,當着一個婦女的面提配種這事兒不太好,踢了宋建國一腳,示意他不要再說了。但宋建國無所謂啊:“明天咱就約了人配種呢,到時候狗蛋和驢蛋,一起到麥場上看來。”狗蛋和驢蛋答應的可響亮了:“哎!”“不過,趙幹部,咱的錢呢,不是一頭驢三百塊嗎?”蘇向晚說。趙國棟立刻就說:“對對,我還想提醒你呢,你家那個三房媳婦方苞玉當時在倉庫,那不看到我從信用社拿出折子來,到倉庫灌油嘛,就說,她幫你拿回家,怎麼,她是不是沒幫你拿回來?”“你看我這兒像是有油的嗎?”蘇向晚攤開雙手,就說。趙國棟又踢了一下腳:“方苞玉這個小心眼的婦女,太需要教育了,這樣吧,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她,把你的錢和折子拿回來。”你想想,方苞玉要半路截了東西,這會兒肯定已經拿到老房了,對吧。蘇向晚一跺腳,看趙國棟還在追自己呢,趕忙就說:“不用,我自己的東西,我就是生撕了方苞玉,把她煉成油,我也給自己拿回來。”王八蛋,蘇向晚心說,我今天非撕了方苞玉不可。結果,蘇向晚剛到老房,就見老太太在院子裡,青玉在,方苞玉也在,這都不稀奇,最稀奇的是,宋青山居然也在。“這不是蘇向晚的驢換的錢嗎,你現在讓我做主分給你一半,方苞玉,我就問你,你的臉有多大?”宋青山居然是在訓方苞玉。方苞玉一下就哭開了:“大哥啊,咱們家現在沒勞動力,家裡沒油吃,眼看冬天了,連棉花也沒有,你看看福娃子的身上,還是一件單衣呢。我不敢求大嫂,她太潑辣了,你就做個主,分我們一半吧。”說着,她就把宋福給搡過來了:“福娃子,趕緊給你大大看看,跟你大大說你冷,快說。”而且,她戲做的足着呢,拉着宋福就說:“來啊,福娃子,快給你大大跪下,你是不知道,你小的時候,你大大最疼的,就是你和金換倆呢,也就你倆他才抱過,趕緊,跪下給你大大磕頭。”宋福也是演技派啊,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哭的稀裡嘩啦的。青玉直接就冷嗤了一聲:“三嫂,真要裝象你也插兩根大蔥在鼻子上,成嗎,你看看你家宋福那一身的肉,他哪沒衣服啦,他光棉衣至少就有三件,倒是我家金貴,你看看我家金貴吧,三個月沒吃過一顆雞蛋了,我說啥了我。”金貴原來日子過的好,那是因為,奶奶手裡闊綽。現在老太太手裡沒東西了,他能有啥,孩子都瘦了兩大圈了呢。宋青山終歸,還是把錢從方苞玉的手裡給撕了過來,說:“老三真要好好幹,你什麼都能有,他要不好好幹,你就離婚了,找個肯幹的男人去,天底下沒個兄弟養不起自己媳婦,叫哥哥補貼的。”“媽,你倒說句話啊。”方苞玉就跟老太太說。老太太能說啥,兒子剛剛又給她買了一盒加味逍遙丸,她吃着吃着,心眼兒居然沒有原來那麼窄了呢:“咱等着,就苦熬一月老三的錢就來了,老大的東西讓他自己搬走,從現在開始,咱們也該指望咱的老三了,是吧?”老太太現在全心全力,等的就是宋老三給自己當大官,掙大錢呢。宋青山提着油桶子從老房走出來,剛到大路上,就見面前站着三個人呢。蘇向晚穿着一套改小了的軍裝,兩條辮子,除了皮膚稍微黑一點,似笑非笑的,神情還帶着點倨傲。驢蛋一件五彩斑斓的花蟒似的小衣服,扛着根棍子,跟個小乞丐似的。狗蛋兩手插着兜,歪着腦袋,細細的脖頸大大的眼睛,又慫,又有一種仿佛一隻在積蓄的爆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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