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被人搶了好幾次話頭了,由驚到怨,現在白了錄音機一眼,不滿的嘀咕:“人家說話呢。”看來已經死心塌地的承認了自己被一群電器挾持的可悲處境。他說:“我和藍藍,乃是青梅竹馬。”我轉身對大大說:“咱們把剩下的三個季節都給他招呼上吧。”諾曼忙高喊:“等等。”他對我大大的瞪着眼睛,露出生平對誠懇的表情,說:“我和藍藍,确實是一起長大的,她對我無微不至,是因為我身患絕症,活不過二十五歲。”要不是這段話的語速超過了一分鐘二百八十個字,使我及時在十秒内就聽到了活不過二十五歲這個消息,我們家的除草機已經做好準備跳起身來,随時撲上去把他從一個靓仔變成一個公公了。我驚訝的打量他,說句老實話,他是真的很瘦,無論穿多麼淺色的衣服,都無法造成膨脹的效果,倘若強求,隻好在裡面裝海綿。臉色青白,印堂發黑,餓紋入嘴,人中短而有截斷,不但短命,而且非常之短命。這幾句話不是我說的,是阿ben說的,他最近熱中的東西看來又轉向了給人看相算命,之前還學過一段風水,我買房子那段時間,他經常跟着我出去看樓盤,那些跟我一起進樣闆間的人,總會聽到我一個人跟走火入魔一樣在哪裡神神叨叨的說這裡是煞位啊,擺不得床啊,這裡有聚陰之像啊,要放水晶球化解啊什麼的,處于某種高智商人士的劣根性,他從來報憂不報喜,所以每次我的看樓之旅,都結束在被一大批賣樓小姐的喊殺聲中。不過看起來諾曼對此已經很有适應力,他苦笑的點點頭,說:“這位電腦兄很有見地。不錯,我所患的,是一種遺傳性的血液病,根本無藥可救。今年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在死之前,我要為藍藍做一件事情。”我脫口而出:“什麼事情?”他的脖子被卡住了,但還是艱難的将視線投向藍藍,看見她仍然陷入昏迷,仿佛松了口氣。而那眼中的溫柔神情,完全不可能是作僞。他緩緩的說:“藍藍也有同樣的病症,我要以我一切的代價,讓她好好活下來。”這話如同一陣奔雷,打得我整個心都顫抖起來,驚愕,疑惑,恐懼,都席卷而來,我一瞬間已經全身冰冷。他轉回頭來,望着我:“藍藍嫁給你,你記得是誰做的媒嗎?”當然見得,我認識的人好少哦,會給我做媒,并且介紹給我的女孩子僅僅有兩條腿的,少無可少,隻有我老闆而已。諾曼點點頭:“你的老闆,本來就是我家的世交,是我裝作無意之中,令他起意将藍藍介紹給你的,也是我說服藍藍,嫁給你的。”“為什麼。”這來自各種音頻,音色,音高的聲音會聚在一起,回蕩在整個屋子裡面,完全可以使人瞬間陷入徹底失聰的狀态。諾曼臉容一陣扭曲,痛苦的睜大眼睛左右看看,我向他聳聳肩:“喏,這就是你把所有電器都打開調到最高聲音的時候,所能出現的狀況。”他這個時候還有閑心,也對我點點頭:“我很同情你。”諾曼前面那幾句話,和我們之前對他行徑的了解,态度轉變之大,立場懸殊之遠,和陳水扁施政前後之嘴臉有得一拼,不過後者要是身上也連個測謊機,那些紅燈大概會直接亮到短路為止,到爆炸都沒一刻安息。而現在,沒動靜。我狐疑的看着網多多,閣下沒有被買通吧?諾曼那麼有錢,是不是給你準備了一箱上好電池當夜宵了?它對我瞪一瞪,警告:“别懷疑我的專業操守啊,不然一會電到你變成人獸戀。”這麼狠!既然網多多說沒問題,我當然隻好姑且聽之,雖然心裡實在覺得有點七上八下的,要知道世事無常啊,别再說下去,他演的戲份是悲情多情柔情深情令人扼腕,我倒成了八流小說裡那些木嘟嘟的狗屎頭老公了。喂,老公不好當啊,軟不得硬不得的,編劇的對我們多放一馬好不好。他對我表示完泛人類之愛的同情之後,繼續說:“我們所患的病症,并非常規的原因引起,一切表現都十分罕見。我一早知道自己的命運,藍藍卻不知道,無論如何,我們深深相愛,希望永遠彼此生活在一起。”他一邊說我一邊殷切的注視着網多多,你響啊,你倒是響啊,它對我點點頭:“it‘strue,baby,it’strue。”我差點沒哭出來。哽咽着我做了最後一個掙紮:“那為什麼你讓她嫁給我。”一想到居然是他“讓”藍藍嫁給我,我心都碎了,而更碎的地方是我那男性的自尊,在被世界漠視三十年以後,熊熊燃燒起來。我生平第一次,感到了非常單純的,卻也非常強烈的憤怒。因為我一直以為,一切在這大千世界都如蝼蟻,但惟有一個人所擁有的活生生的愛,卻是決不能被蔑視和踐踏的。握着拳頭我站在那裡,臉不知不覺漲得通紅,然後我家的熨鬥在地上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說:“哎呀,我聞到有男性荷爾蒙分解的味道,喂,誰這麼沒品,今天想玩易裝啊?”盡管如斯激動,我還是決定聽完諾曼的供詞,現在撲上去打的話,多少占了人家的便宜,不如一起到外面陽台上單挑來得光明正大---唉,我一輩子就是死在光明正大這四個字上了。為了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我過去沙發上,依偎在藍藍的身體旁邊。無論如何,我都是愛她的。諾曼喘了一口氣,奇怪,我們沒對他下什麼狠手啊,最多是綁一綁而已,為什麼他汗出如漿,樣子如此之憔悴,一張臉,簡直像是在時間流逝中慢慢的,也是不停的走着形。他加快了語速:“能夠和藍藍一起生活,然後死去,對我來說,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我覺得,人間的生活如此美好,她應該比我生存得更久,很多年來,利用我家裡的力量,我尋訪無數醫生和生命研究機構,希望可以找到一種方法,徹底治好我們,可是,一直都是失望,失望,甚至根本沒有人聽說過有這樣的一種病。”阿ben忍不住了,出聲問:“到底什麼病啊。”諾曼戀戀的看着藍藍,過了半廂,虛弱的說:“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可是患有這種病的人,比如我,血液的流動速度會越來越慢,雖然過程很長,卻沒有停止,一直慢到完全沒有辦法再供給身體氧氣,一直慢到徹底停下來,我将帶着凝固為石頭一樣的血管死去。”阿ben屏幕蓋子一翻一翻的,翻的速度還越來越快,一邊喃喃:‘我居然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等我被他晃得實在眼花,哀求他少安毋躁的時候,他突然猛的跳到我身上來一拍我的大腿,興奮的說:“我查到了,古代埃及有這種病的記載。”我霍然站起來:“有救嗎?你一定查到有救的方法了吧?”它不好意思的拿羽毛掃掃頭:“對不起,好象沒有。”仿佛感覺我那顆脆弱到在胸膛裡呆不住的心卡拉拉往屁股部位沉落的聲音,它忙又跳回去,對大大耳語:“糟糕,言多必失啊。”諾曼臉上掠過一絲苦笑,說:“你家的電腦是對的,這病來自古代埃及,據說是來自法老對自己的仇人最惡毒的詛咒,我也曾經深入許多或大或小的金字塔探秘,希望可以得到破解的口訣,都無功而返,眼看我和藍藍,就隻能在必死的命運裡沉淪下去。”他這場脫口秀說得我在邊上眼淚汪汪的,要不是大大頂住我,就有點要直接暈過去的趨勢。此時阿ben将他的白羽毛在我頭上一敲,冷冷說:“老關,你近來雖說睡得少一點,智商也不至于下降得這麼快吧,埃及法老,我還秦始皇咧,你也信!”我抹了一把鼻涕,順手擦在諾曼身上,委屈的說:“可是網多多也沒說什麼呀。”大家都一齊去看這台來自國安局的測謊儀,不對呀,怎麼連電源指示燈都熄滅了,而且一旦靜下來,我們就很清楚的聽到了一陣非常微弱的鼾聲。大大此時一聲不吭的過來,抓住網多多一陣猛搖:“醒醒醒醒,你怎麼跑這裡來打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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