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被攙扶着,整個身體都疲軟無力,他艱難地動了動嘴唇,說:“今天真的麻煩你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你剛從病房出來,是誰生病了?”“一個朋友,”林思陽扶了一下背包的肩帶,說,“她受傷了,在這兒住院,來看一下。”電梯門開了,白路站在同樣慘白的燈下面,長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他輪廓精緻的臉龐完全脫離了兒時的稚嫩,用幹澀的喉音說話:“我明天聯系你,好好聊。”林思陽揮手并報以微笑,他在電梯完全合住之後轉身,夜裡的風清冷又迅疾,院子裡偶爾看得到行色匆匆的人,救護車從遠處駛來,幾名醫生護士飛跑過去,交談聲被綿長警笛淹沒住了。這裡是第三醫院,街對面就是被稱作“三院大院”的住宅小區,那時候一群的街坊小夥伴,白路帶頭群嘲乖乖崽林思陽,被院長家女兒段小玲扇了一巴掌。“段小玲喜歡林思陽!”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結婚!結婚!結婚……”白路捂着火辣辣疼的臉,眼眶裡存了二兩金豆豆,可又心血來潮跟着大家夥一起喊起來,一邊喊一邊吧嗒掉眼淚,他牛是牛,但這一巴掌真他媽疼死了。後來段小玲給林思陽遞過一次紙條,林思陽當着全院小夥伴的面拒絕了她,理由是不想被家暴。他一邊笑一邊踩着腳下一塊棱角分明的石子,按着旁邊同樣嬉皮笑臉的白路的肩膀,也沒誰深思化敵為友的原因,玩着玩着就十分要好了。白路五年級就開始戀愛,林思陽隻喜歡過女大隊長。三院大院的樓房已經染上厚重的歲月風塵,青苔在一樓外牆的縫隙中滋長,此時,明朗的月光下,整個大院都在沉着地睡着。林思陽騎上了車,拐個彎出醫院側門,他順着民意中路返回,今天卻想多看幾眼三院大院暗沉的燈影。年久的門不久前刷了新漆,深灰色的欄杆纖細卻嚴密,一如既往守護着這一院日漸老去的人;“劉妹妹面館”裡,劉妹妹已經是周歲女孩的奶奶,那曾經閃亮嶄新的門頭積了厚厚一層灰,看不清上面的字,名氣不大的面館坐落于居民小區和醫院之間,有着周圍人難以忘懷的老味道,有些早已搬離的居民甚至要隔天驅車趕來吃面,再擡頭瞅兩眼已被油煙布滿的老招牌,滿足地舒上一口氣。槐樹天生蓬勃蒼翠的樹冠,此時還沒到枯黃落葉的時候,它遮蔽着路旁商鋪,在月光下閃爍着油一般的亮色,深沉又安穩。林思陽那時候沒有十歲,放學之後背着沉重的書包,沿着槐樹連成的那條線,歪歪扭扭地走,回家去。日子仿佛一天天變短,林思陽從孩童長成少年,他經曆了不悲痛的離别,品味着太單薄的欣喜,他在微微晃動着的日子裡往前走着,考上師範、求學歸來、成為老師。林思陽一家搬入秋桐小區的時候,小侄子林建安還沒上小學,嫂子陳萍的京劇團正紅火;林思陽清楚記得,搬家那天,他拿到了高中錄取通知書。民意中學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他離開又靠近,也斷不開纏綿的母校,這所學校用制度約束高三生,升旗儀式會有思緒冗長的教務主任訓話,每個九月都會為為數不多的名校生放禮花……校門口種了一池子三葉草,翠綠的藤蔓抽得飛快,鋪成厚厚一片,傳達室老頭秦楚明天天早上收拾花池,細心掃那一片水泥地,再拿抹布将貼了“教師簡介”的玻璃展欄認真清理一遍。快要到秋桐小區,思緒漫無目的地倒放回轉,林思陽騎着車往前,夜風卷起他額前的頭發。熟悉的夜景倒影在林思陽眼中,就像是點燃的混沌的酒,像是染了流光的來自舊時的星星。民意中路是意想之外的長,連接着第三醫院和大劇院,從大劇院遠眺,看得見不遠處一片精緻華麗的高層建築。小區叫科洛奇迹,人造園林搭配清冷的水流,寬闊的地下車庫有讓人迷失其中的可能,銀白色的月光纖薄,附着在泛着波光的湖面上。二十三點多,大劇院還在夜色中閃着各色燈影,月亮在稀薄的雲裡,慢慢移動着,圓而且明亮。鄧一朵正坐在餐桌前,用袋子把精緻的自制點心包好,一個個裝進淡黃色紙盒裡。小男孩已經熟睡在媽媽懷裡,無辜地咂咂嘴巴,他軟乎乎的臉蛋,睫毛長得驚人。馮谧比結婚前胖了一點,但仍舊很瘦,她的瘦是可怕的瘦,吃什麼也胖不起來,臉頰曾經幾度凹陷着,顯得眼眶更深邃。她膚色有些深,笑起來有酒窩,可鄧一朵覺得,她似乎已經不愛笑了。鄧一朵和馮谧是高中同校,也是大學同班,擁有過比金子還堅固的友情。曾經,鄧一朵開朗,馮谧也開朗,兩個人看電影逛街,将整個城市的小吃街吃了一遍。她們那時候甚至不怎麼在意外表,所以倒沒多少桃花運。兩個人愛學習,圖書館泡了很久,自習室從早熬到晚,後來,大三要結束的時候,隻剩下鄧一朵一個人在學習了;有天,馮谧化了妝,挽着男朋友來餐廳,鄧一朵嘴巴裡還含着根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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