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當初他一時自滿便應下的以生命為賭注的比試之約,鄧沖此刻是悔得連腸子都青了——用自己的性命去換那些所謂的修真丹藥,到底是他太自信,還是太看輕自己的小命?鄧沖隻覺得膝蓋一軟,登時便如喪家犬一般跪跌在了擂台上。此時此刻他也隻能向祖師爺祈禱蘇澈獲勝之後會心情大好,然後大發慈悲地放他一馬。可鄧沖畢竟想錯了。若是放在渡劫隕落之前,蘇澈尚且會憐惜蝼蟻皆有的偷生之意,将那鄧沖像畜生昆蟲一般放生也無不可。可自經曆了那萬般險阻之後,蘇澈卻已然明白,像鄧沖這樣的蝼蟻,若是放生還真有可能會引來像法能這樣的猛虎禍患。他如今已不是渡劫之前那樣的孑然一身,他身後站着的安齊遠,還有那些被卷到整件事來的法正、龍潛和杜遙等等都有可能會因為他的一時仁慈而受到牽連。婦人之仁在一些人和一些事上是絕對要不得的。于是,蘇澈在一片歡呼聲中,不知從哪裡弄出了一把匕首,一下便甩到了鄧沖跟前。“鄧道友,願賭服輸,你既然已經輸了,現在就是實現你諾言的時候了。”鄧沖一聽,驟然擡起的臉上布滿了驚恐之色。“蘇明,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出于妒忌之心四處散播安遠的謠言,更不該貪圖修煉丹藥而擅自挑戰予你!”“我真的錯了,我向你道歉,也向安遠道歉……”“可我真的不想死啊……”鄧沖說着,竟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跟你年歲相仿,想必你也能理解我這種年輕人急功近利的心态。”“而且,而且我才十六歲,即便不修真,本也還有許多年可活……”鄧沖說着,甚至還不顧衆人驚訝的目光,挪動着膝蓋跪到了蘇澈腳邊。“求求你不要殺我,你讓執道長老逐我出青陽洞,或者廢去我的修為都可以。”“但求你留我一命……”“我給你磕頭,給你表哥安遠磕頭!”鄧沖說罷,便似瘋子一般在對着蘇澈磕起頭。一時間,台下衆人反應各異,說鄧沖可憐的人有之,說可恨的人有之,可更多說的卻是可悲。也是,今日之事,完全是鄧沖當日主動向蘇澈下戰書所埋下的因,在嫉妒和貪婪這些負面情感的驅使下,生出的那些自滿和輕敵,輕易就應下了以生命為賭注的比試,又進一步将他推入了死亡的深淵,這便是之前的因所結下的果。如今鄧沖是自食苦果,又能怨得了誰?蘇澈冷聲道:“并非是我不願饒你,隻是求仙問道自有正途,并非是靠一時的小聰明就能成事的。”“你當初散播謠言不過是想引起衆怒中傷我表哥安遠,并以此逼迫執道長老對你一碗水端平。如此這般,你即便要挑戰,也不應選我做對手。”“而你之所以向我下戰書,不過是笃定了我必定會輸給你。”“若事情果真像你預想的那樣發展,我不過就是你獲取修煉靈丹的一個過牆梯罷了。”“在你心中,人和法術不過都是被你玩弄于掌心之物,你又何嘗真正正視過你的對手,真正尊重過你所修習的每一個法術?”“其心不正,其身可誅。這是我表哥安遠告訴我的,我深以為然。”“如今,你若是慷慨殉道,倒也能成全了你最後的名聲。”蘇澈說罷一擺衣袍,将鄧沖抓着自己袍尾的手狠狠甩開。聽了蘇澈的一番話,全場登時寂靜無聲。若不是蘇澈最後将安齊遠的名頭拉出來震場,衆人皆有種像是被俯瞰衆生的道修宗主訓話的即視感,哪裡像是一個隻有煉氣中階的年輕修士說出來的水準?可即便心存疑惑,但安遠确實在實力和悟性上都是毋庸置疑的天才,或許還真可能是他平日裡對蘇明說過了這番話,所以蘇明才能在這樣的大場合上原樣照搬地将如此震撼人心的話重複出來。衆人也未再議論起哄,隻是有無數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同時朝擂台上的鄧超看去,無數道夾雜着各種情緒的視線一并落在鄧超身上,讓他登時覺得快要被這些尖銳的視線射得腸穿肚爛而死。屈辱、憤恨、不甘、悔恨……太多情緒在這一刻噴湧而出,但鄧沖卻知道,即便他今日不當衆自戕在這擂台上,一直将他視為眼中釘絆腳石的杜長茂也會暗中動手将他鏟除。顫抖着用手拿起被蘇澈甩在面前的匕首,鄧沖強忍着哽咽将匕首從刀鞘中拔了出來。打磨得光滑鋒利的刀面映照出他此刻的窩囊和狼狽,在那一瞬間,鄧沖忽然覺得似乎死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情了——至少與這種完全喪失了尊嚴的時刻相比。閉上眼,鄧沖隻想狠狠地往自己的脖子抹去,好結束所有加注在他身上的屈辱和憤怒。可就在鋒利的刀刃就要劃破他的頸動脈的時候,他緊握匕首的右手忽然一麻,五指一松,手中的利器便哐當掉地。鄧沖詫異地重新睜開了雙眼,隻見那原本遠在觀擂台上的法能已經在他身邊翩然落地。“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子之前雖心存惡念,但如今卻已能幡然悔過。”“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佛,更何況此子犯下之錯尚遠遠未到不可挽回的境地。”法能口念佛語轉身向皺着眉頭的丘全恕道:“還望執道長老法外開恩,代貧僧向這位蘇小施主求個情,若是可以,貧僧願代為受過。”法能此言一出滿場皆驚。若是真的讓法能“代為受過”,豈不是要讓他代替鄧沖自戕而死?讓一個已臻化神境界的高階修士代一個隻有煉氣高階的低階修士而死,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況且,就算蘇澈有這個膽量當衆應下,丘全恕也斷然會攔阻下來。姑且不說現下青陽洞還需要若耶閣在這裡牽制龍劍山莊的勢力,就是看在以法正宗主為首的衆佛修為尋找前宗主蘇澈的神識所做出的各種努力的份上,也不可能會讓法能暴露在這樣的危險當中。所以法能提出的這個代為受過的條件,聽起來是十分大公無私冠冕堂皇,可隻要是洞悉局勢的人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在變相逼丘全恕出面壓制蘇澈,好饒過鄧沖一命罷了。果然,丘全恕聽了法能的話臉色即刻變得有些僵硬,杜長茂更是氣得胡須亂顫——若是他修為足夠,真恨不得上前狠狠抽那法能的臉幾下。若不是當初有法能慫恿撐腰,鄧沖那厮早就被他逐出青陽洞了,又怎可能掀起那麼大的風浪來?如今蘇澈在他們提心吊膽之下總算是僥幸赢了鄧沖,原還想着終于能借蘇澈之手清理門戶,誰知這法能竟又不依不饒地跳将出來,看那樣子還是不救下鄧沖誓不罷休的架勢,怎能不讓人氣悶?門内大比(九)鄧沖見法能終于在最後時刻出面救他于水火,臉上的表情早已不是用“感激涕零”四個字可以形容的了。不過鄧沖這厮在這種敏感時刻倒還真不敢像之前那樣抱着法能的腿大喊救命了,畢竟再怎麼說他現下也還是青陽洞的人,法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插手幹預青陽洞的内務,說好聽了是看不下去出手救人,說不好聽的就是挾恩求報,仗着自己背後若耶閣的勢力當衆打了執道長老丘全恕的臉面。果然,在這種關乎宗派尊嚴的問題上,丘全恕也并非是那麼好相與之人。隻見他臉色晦暗不明地道:“若本座沒有記錯的話,當初鄧沖向天賦和修為明顯不如自己的蘇明下戰書之時,法能大師也是在場的見證人之一。”“況且,當初我座下弟子杜長茂認為鄧沖所提之事過于離譜,本有意阻攔,後來也是在大師的首肯下才最終默認了他們的賭約。”“如今勝負已分,鄧沖本應履行承諾。如今大師又提出此等要求,豈不是為難于我?”既然已經被當衆挑釁,丘全恕也不大介意将法能之前幹的“好事”也一并抖出來說道說道。見丘全恕暗指自己插手青陽洞事務,還縱容鄧沖恃強淩弱跟蘇澈定下了這樣的不平等條約,風向一下就朝丘全恕那邊倒去。法能被丘全恕反将了一軍倒也不惱,反而順應大流笑道:“今日的比試,蘇小施主确實讓貧僧眼界大開,也真是應了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老話。在某些方面,貧僧自認悟性還比不上這個十多歲的娃娃,更何況是與他同齡的鄧沖?”被法能點了名,蘇澈再不情願也隻能露出一副愧不敢當的表情來。雖然心中對法能此人十分不屑,但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煉氣中階的低階修士,能在這樣的場合得到法能的贊譽,在其他道修眼裡簡直就跟被皇帝點了狀元一樣值得驕傲。法能見場面氣氛稍緩,繼而解釋道:“貧僧當時不過是想,與其讓不滿的怨氣在這兩個年輕人的心中堆積,還不如讓這種情緒轉化成前進的動力,所以才覺得借着青陽洞門内大比的契機,以一種無傷大雅的方式讓這兩個孩子能關明正大地纾解心中的不平罷了。”“如今結果已出,卻也讓貧僧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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