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啊。”聲音嘶啞難聽,表情也難看極了,得不到半分回應。宋槿伸手去探魏珣的鼻息,毫無動靜,再探魏珣的脈搏,依然死寂。眼前是鋪天蓋地的黑暗侵襲而來,與戰場厮殺的各種畫面席卷在一起,最後入眼的隻有魏珣表情平靜的臉。宋槿跪在魏珣身前,噗通一下倒地,明明還睜着眼睛,意識卻漸漸模糊。那一日宮裡下了三日雪,湖裡結了一層冰,四周無人,小魏珣在湖邊張望。宋槿看見十四五歲的自己,毫不猶豫從小魏珣背後把他推進去湖裡。見小魏珣奮力掙紮快出來了,又推了一掌。宋槿去撈水裡的小魏珣,摸了個空,隻能坐視小魏珣在冰水裡沉浮。少年宋槿神色快意,隐隐摻雜着不忍,仇恨,表情複雜到扭曲。宋槿去掐十四五歲的自己,依然穿透了少年宋槿的身體,什麼都改變不了。見小魏珣即将被冰水淹沒,宋槿掙紮一下,閉上眼睛。少年宋槿猛然捂住了心口,不知為何抽痛了一下。雖然他在這場後宮女人謀害皇子的布局裡撿了漏子,這個時候離開完全可以把罪責撇開。但少年宋槿還是揉了揉抽疼的心口,跳進去救小魏珣。湖裡實在太冷了,小魏珣漸漸往下沉,少年宋槿身形單薄,艱難的在裡面撲騰,生死一線。直到偶然經過的先帝沖過來讓人入水打撈,匆匆忙忙叫太醫,宋槿才閉上眼睛。那日之後,便入了先帝的眼,青雲直上。似夢非夢,因果循環,不外如是。秘不發喪。金絲楠木棺材邊,宋槿取下魏珣腰間的玉佩,換上一尾玉魚。“若你活着,必能幫到你一些,若真是死了,它也該跟着你。”衛乘風闖進宮裡,如入無人之境,飛快拿鬥篷卷起魏珣的身體,宋槿要去奪,衛乘風丢了一個木盒給他。“反正要瞞着陛下的死訊,難道要讓他在宮裡腐爛嗎?”“拿宋家翻案的證據和你換,我要讓陛下入土為安,皇陵不去也罷。”宋槿揮手讓侍衛放行,坐在死寂的大殿裡,木盒放在手邊,他卻沒有打開看的欲望。“雖萬死尤不悔。”當年跪下來所發的誓言還曆曆在目,如今隻覺疲憊。布局一開始,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先帝在位時,宋家被卷入一場通敵叛國的大亂中,鐵證如山,誅六族。宋家世代清白,書香世家,傲骨铮铮,無人肯認罪,斬首的時候都睜着眼睛,不肯屈服。六歲下男童入宮,女童入坊。宋槿是宋家嫡系唯一活下來的人,從那一刻,活下來就是為了宋家而活,為枉死的冤魂而活。司家有宋家清白的證據,卻因為牽扯過多選擇了束手旁觀。後來宋槿僞造司家謀反的證據,朝中也無人站出來,為司家鳴冤。司家在軍中勢力根深蒂固,然而宋槿僞造的證據十分好,竟無人懷疑真假,司家成為朝中的臭老鼠,誅九族,前皇後司槿多次求情不成,病逝。司家被抄後,宋槿把地底都刨了幾遍,依然沒有找到宋家翻案的證據。先帝明言,魏珣親政的時候就是宋家翻案的時候。魏珣的事,宋槿事事不假于人手,也是因為想找到那一份證據——能讓宋家名正言順,沉冤昭雪的證據。如今證據就在手上,宋槿卻不急着翻案,時機不對。安王入朝,言魏珣幼小,他這個當叔叔的應該盡到自己的責任,好好輔導魏珣繼任,鎮國公整日附和,兩人招攬了不少朝臣。宋槿因為退敵有功,地位還算穩,但魏珣太久沒有上朝了,朝堂中議論紛紛,安王總帶頭掀動朝臣,甚至在京裡放魏珣被宋槿弄死了的流言。京中暗流湧動,直到年尾,魏珣依然沒有露面,大年初一,安王狀告宋槿僞造證據,緻使司家誅盡九族。世人都知道是先帝想抄司家,宋槿隻不過是執行者而已,但沒人會在皇家臉上潑髒水,魏珣不在,宋槿被抓進大牢,一切發展快地讓人恍不過神來。“廠公,屬下身量與陛下相似,易容出席宮宴便是。”“無需如此。你們護好玉玺,若已成定局,讓安王給宋家翻案,再把玉玺給他。”“廠公,我們來救您出去。”“司家的事是我做的,血債血償也應該。”“廠公……安王算什麼,就算陛下不在了,這天下最該當皇帝也是您,哪裡輪得到他!”“你們走吧,若我死了,把慕容婉也送下去。”“廠公!慕容婉雖然毒害了陛下,卻是鎮國公和安王指使的!真要給陛下報仇,就該送安王和鎮國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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