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才不嫌,我隻是怕他在見到先帝的時候嫌自己——人嘛,都希望自己能在愛人面前永遠不老。我将他一頭烏發束進冠裡,悄悄從銅鏡打量他,看他眉目深邃,英偉俊朗。看完他,我又看自己。我有五分似先帝,站在他旁邊尤有璧人成雙之感,不知二十年前,先帝與他并立臨朝之時,又是怎樣養眼的場面。我退到稍遠的旁邊,笑着說:“染好了。”出遊前夜我找禦林衛借了遮臉的面罩,擋住我下半張臉,隻露出眼睛和額頭。将軍問起,我說我貪嘴吃了些蝦,臉上起了荨麻疹,不好看。将軍說不礙事,我說知道了知道了,然後還是戴得嚴嚴實實。将軍帶我泛舟而下,走過了許多地方。我的荨麻疹一直沒好,面罩也就一直沒摘下來。站在将軍身邊,像個霸氣側漏的小侍衛。将軍被我的說法逗笑了,後來便也沒提面罩的事。一路上我把小皇帝罵了無數遍,皇家情報機關太不中用!消息都不帶更新的!我沒敢告訴将軍實情,因為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事兒是假的。在民間有關他們君臣最為纏綿的話本子裡,先帝不立後,不納妃,連兒子都是從外面抱來的。空置後宮十餘載,隻為待一真心人。我當然知道現實并非如此,可先帝在第一次南巡之後,的确再未踏足後宮,他對着滿宮莺莺燕燕,帶着個腹黑黏人的小崽子,過鳏夫一樣的日子。我很想相信話本子裡說的,可晚上再次幫将軍染發時,我忍不住想,能看着愛人一夜白頭,心痛欲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熬日子的真愛,真的存在麼?連我這個局外人看一眼将軍現在的樣子,都覺得很難過,先帝怎麼能忍心的?我有點想帶将軍回北疆了,但終究沒能開口。我想得出神,冷不丁聽将軍問:“小東西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我“啊”了一聲,一時間心虛心慌心亂全都冒了出來。将軍又說:“都拐着我跑了一路了,說吧,還想去哪兒?”打臉來的太突然,我居然還覺得自己隐藏的很好!我有點臉紅,同時又不無驕傲的想,果然沒人能騙到将軍。我慢吞吞地說:“也沒想去哪兒,就是想看看您和……以前去過的地方。”将軍對着鏡子沉思許久,我以為我說到他痛處了,立刻道歉,同時勇于打臉地說:“現在也沒那麼想去了。”将軍說:“沒事,你去睡吧。”已經到了秋日芬芳落盡的時候,将軍沒有急于回去,他帶我去了一個名叫蘭江的地方。蘭江冬日來得晚,如幕霧色之中,隐可見滿城繁花。到那裡時天已破曉。紅日的金芒穿透霧氣,落在清如白練的江水之上。遠處泊着一艘烏篷小船兒,一個身着白衣的男人半倚在艙邊,閑閑地提竿垂釣。隻是一個模糊的身影,将軍的呼吸已經亂了起來。我偷偷跑到船頭,示意船家劃過去。尚未完全靠攏之時,将軍已然等不及,他踏水而過,像所有從天而降的英雄那樣,輕輕落在那個人身邊。我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心裡一陣驚訝。那是張非常平庸的臉,屬于在大街上遇到了,不會多看一眼的那種。轉念一想我就明白了,酷愛變裝的也不止是我,人家更高招些罷了。不過再高招也是白費功夫,将軍都不知道他還活着,隔着百丈之遙,尤是一眼便認出來了。認得斬釘截鐵,不帶一絲懷疑。我甚至覺得,别說是在這蕭索的江面上,就是在萬千人潮湧動的鬧市中,将軍也能準确無誤地認出先帝來,畢竟他早就把人家的樣子刻在心裡,無數次。我忍不住幸災樂禍,看來笨笨的也不止是我嘛。先帝似乎真睡着了,将軍半跪在他旁邊,一動不動地看着,手都伸出去了,大概是怕把人吵醒,居然沒舍得碰。我震驚了!這種時候你不是該把人叫醒然後連親帶罵再把人抱到船艙裡釀釀醬醬三天三夜逼着他做出“再也不敢離開你”的承諾麼!擺出這麼小心翼翼的深情鬧哪般?他根本看不到好麼!我忍不下去了!提起船頭放着的一個小木桶重重丢到水裡。噗通。對面的人醒了。跟那張平庸的臉相比,他的眼睛實在好看的有些突兀,眸子黑如點墨,被這目光沾上一點,就能留一輩子似的。我心想,怪不得都說我隻有眼睛不像先帝,有些東西到底要靠老天爺賞,酸不來酸不來。在他發現将軍的瞬間,我發誓我看見他身體僵了一下。但畢竟是當過皇帝的,心理素質比一般人強太多,反應過來後他開始飙戲,壓着嗓子問将軍:“你是誰?跑到我船上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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