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水上燈感覺張晉生明顯松下一口氣。夜晚,水上燈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在一幢很大的房子裡。她想出門走走,卻怎麼都找不到門。于是去問張晉生。張晉生卻跷着腿坐在沙發上,一會兒闆着面孔,一會兒又露出詭谲的笑容。什麼也不說。突然間她就醒了。這時候,她覺得這夢有所意味。便想,難道我真的進了一間讓我出不去的房間。去水家唱堂會那天,張晉生正好有生意要談,無法陪同。便囑水文無論水上燈如何,哪怕發脾氣,都請善待之。水文自是滿口答應,并且親自登門迎接,一路小心翼翼,客氣周到,但水上燈臉色依然冷冷。遠遠地看到水家的大門,童年的記憶一起奔來心間。水上燈突然間淚水盈盈。她使了很大的氣力,将眼淚逼了回去。這個過程,水文一一看到,他的心便有些疼了起來。然後水文說,對不起,以前有些事,我并不知道。因我家裡遭受過意外,我弟弟水武精神狀态不是太好,他被家裡寵壞了。當然,這都不是理由。如果能讓水上燈小姐原諒我弟弟和我家人,怎麼做我都願意。水上燈說,我父親的性命,你能還給我嗎?水文一時無語。水上燈說,既然還不回來,其他的又何必多說?水上燈走進了水家的大門。菊媽正在院子裡擺花缽,見到水上燈,大驚失色。趁空時,偷偷與水上燈說,水滴,你千萬不要在太太和姨娘跟前說你認識我。免得降低了你的身份。水上燈冷冷地答道,我當然不會說,因我本來就不認識你。家裡親朋還是來了不少。水文說,翠姨,你得好好替我接待水上燈小姐,一點怠慢都不行。說罷又對水上燈說,我弟弟跟朋友喝酒去了,他不在家,你不必擔心。水上燈說,他在家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李翠看見水上燈,立即想起那個曾經找玫瑰紅借錢的女孩子。那次玫瑰紅不肯借錢予她,李翠一直心有不安。現在見水上燈一派的貴氣,便顯得尤為高興。李翠連忙熱情道,外面吵鬧,水小姐不如到我房裡來休息片刻。一會兒演戲也夠累的。水上燈說,我不姓水,我姓楊。水上燈跟在李翠身後,跨進她房間的一瞬,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得厲害。水上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心跳急促。李翠對菊媽叫道,菊媽,有貴客,泡杯好茶來。菊媽颠颠地進來,傻了一樣,望着她們二人。李翠說,菊媽,這是漢戲名角水上燈。大少爺最喜歡她的戲。你拿我櫃子裡新送來的龍井。這個味道清香,想必水上燈小姐喜歡。菊媽慌忙地哎哎應答,趕緊取水沏茶。水上燈便環視房間。李翠随着她的眼光指點着。水上燈的目光落在一張男人的照片上。李翠說,這是我男人,他運氣不好,死得太早了。那男人的目光仿佛正正地望着水上燈,令水上燈感覺有一絲溫暖,又有一絲親切。李翠走近了水上燈。臨近她身邊,水上燈身上散發的一股别樣氣息撲面而來。在這氣息面前,李翠突然惶恐不安,她不禁盯着水上燈,仿佛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菊媽端了茶進屋,見李翠的神情,手一哆嗦,幾乎将茶杯落在地上。菊媽說,他姨娘,你怎麼了?李翠方醒了一樣,笑了笑,說水上燈小姐,你好美,我都看呆了。水上燈坐了下來,淡然一笑,說我怎麼能跟有錢人家的姨娘比。李翠說,我以前也是窮孩子,吃過許多苦。是那個死鬼在一堆人裡把我給相中了,不然這輩子就泡在苦水裡了。菊媽說,水上燈小姐,請喝茶。看到水上燈小姐現在這樣子,倒是像神了我們姨娘剛嫁來時的那個水靈。那時姨娘也就這麼年輕哩。李翠說,唉,當年不能提,我現在已是個老媽子了。請問,水上燈小姐今年幾歲了?菊媽趕緊說,喝茶吧。姨娘,我聽說不時興聞人年齡哩。李翠便笑說,我是曉得的,不過見水上燈小姐出落得這般漂亮,忍不住想給她說人家哩。水上燈聽李翠這口氣,就像是聽家裡的絮叨一樣,臉上竟露出幾絲笑意。正說話的時候,水文進來。見茶幾上冒着熱氣的茶,碧綠碧綠的,又見她們說得很開心,便說,原來女人們坐在一起,會這麼開心呀。李翠說,我正問水上燈小姐有沒有嫁人哩。水文忙說,人家名角,為了多演戲,都不肯早早嫁人的。再說戲迷們也不肯。李翠說,也是呀,玫瑰紅就是二十好幾才出嫁。對了,玫瑰紅還是水上燈的姨哩。水上燈說,也是也不是。李翠說,這話怎麼講?水上燈說,她是我媽的堂妹,所以算是。可是我媽死得早,她對我也不親,所以也可以說不是。李翠說,你媽什麼時候死的?水上燈說,大水那年。水上燈說時想起慧如站在水裡說的話,心裡一陣刺疼,她不由瞥了菊媽一眼。晚上,水上燈在水家堂屋裡演了兩出折子戲。一出《摘花戲主》,一出《穆桂英》。這個時候,能看到漢口名角的戲,觀者莫不興奮。巴掌拍得轟轟的響。完後,有戲迷請求再唱一曲。水上燈也被巴掌拍得興起,打算答謝這些巴掌,便走上前,準備再唱一曲,不料卻看到半途回來的水武。水上燈說,我原準備應大家之邀,再唱一曲《貴妃醉酒》,但是,我看到我的一個仇人。這個仇不是别的仇,是殺父之仇。我不想唱給這樣的人聽,所以要對各位說聲很抱歉。水文一聽,立即緊張起來。他也看到了剛回家的水武,便忙走到水武跟前,低聲道,今天給哥一個面子,不要鬧事。水武卻已經發怒了,說她來我家唱戲,我還嫌臭哩。臭下河的女兒,成名角就可以張狂了?老子想要收拾她照樣收拾。水文厲聲道,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你要讓我沒面子,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水武到底有點怕水文,便由着他推進了自己房間。水上燈出門時,水文出來相送。李翠追了出來,說大少爺,家裡客人還多,我來送水上燈小姐吧。水文想了想,說姨娘幫我招呼一下客人,我送去就轉來。李翠隻得說,好吧。回去還是坐的馬車。馬蹄嘚嘚的聲音,在夜晚十分清脆。這是一段熟悉的路。兒時的水滴來來回回不知跑過多少趟。過去的事情,水上燈完全不能想。一想便心情惡劣。然而,走在這樣的路上,卻仿佛是走在自己的往事裡。水上燈一句話也不想講。水文便也不好說什麼。他隻覺得靜靜地坐在這個女孩的旁邊,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歡喜和溫暖。即便當年他戀愛時,坐在他的未婚妻身邊,也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一直到水上燈的家門口,兩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水上燈下車時,也沒打招呼,水文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方又坐上馬車回轉。這一夜水文輾轉反側。他腦子裡不斷冒出水上燈的面容。他想,怎麼樣才能讓她對自己親近一點呢? 陰影下的人們一天氣變得炎熱。張晉生的生意似乎忙了起來。他不時跟船跑蕪湖南京上海。每逢他出門,水文總能立即獲悉消息。這時候,他便經常在水上燈居所附近閑轉,不時與水上燈來一個偶然相遇。因為這個偶然,水上燈居然也跟他去喝了一次茶。有過這次喝茶,水文似乎陷入更加瘋狂的境地之中。他要得到這個女人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了這個女人寝食難安,到底是真喜歡她,還是因為沒能得到她。他常常連茶園都顧不上打理。一天黃昏,水文倚在路邊的牆角,他知道張晉生去了蕪湖,也知道水上燈這個時候會出來散步。他還想跟她有個偶然相遇。不料,他竟看見水上燈與陳仁厚肩并着肩從外面回來,兩個且說且笑。夕陽的餘光照在水上燈的臉上,她側着臉聽陳仁厚說着什麼,那種表情,無疑是陷入在愛情之中的人才會有的。陳仁厚送水上燈到寓所門口,兩人分手時,居然擁抱了一下。水文大吃了一驚。他想,難道水上燈跟陳仁厚戀愛?那麼張晉生又扮演什麼角色呢?水文心裡的妒火幾乎要将他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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