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孤兒,所以羲铮父母送來聘禮的那一天,元老院除了秘密出使雲荒的巫朗之外,所有長老都到場了,在供奉破軍的大殿裡見證了兩個家族締結婚約的一幕。——三日後,她便要和羲铮成親了。很多人都為此感到高興,包括雙方的長輩和元老院,他們覺得這是族裡兩個最優秀年輕人的結合,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裡可以成為楷模和佳話。可是,她戴上那支結發簪,卻覺得頭頂上有刀仞的高山壓下來,幾乎令她無法呼吸。“魂歸來兮,且莫彷徨!”在所有人都已經停止的時候,隻有她的聲音還在持續,清涼而恍惚。祭奠結束的時候,她聽到了頭頂遠遠的轟鳴聲,仿佛巨大的鳥類在盤旋飛舞——那是羲铮帶着他的鲛人傀儡凝駕駛着風隼,在空明島上空不斷逡巡。随着冰錐制造的接近尾聲,這幾天的警備又加強了,聽說連出入船塢的人都要經過三次的搜身,而望舒也已經處于基本被隔離的情況下,不能見任何人了。她想着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想着那個孩子氣的少年,心裡一陣絞痛。“織莺?”忽然間,她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威嚴的聲音。她驚覺回身,連忙行禮:“巫鹹大人!”須發蒼白的老者手持權杖,穿過祈禱的人群來到她面前,眼神銳利而深遠,看着臉色蒼白惴惴不安的年輕女子——織莺出身于典型冰族家庭,從小受到正規嚴格的訓導,一貫是個謙卑而隐忍的女子,随時準備為了滄流和民族犧牲一切。然而,最近随着婚期的臨近,她神不守舍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是因為即将遠行,還是因為那個少年呢“去看看望舒吧,”他忽然道,“你方才是不是想起了他?”“……”織莺猛然一顫,臉色無法控制地變了一下,“我……”“不要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心,織莺,”巫鹹低沉地開口,“我是我的長輩,也是你領袖——望舒對我們非常重要,這些年多虧你一直照看着他。但你要始終記得,他是個異類,永遠無法和我們真正的在一起。”織莺咬着嘴唇,手指微微顫抖。“望舒是一個為了戰争而誕生的孩子,他存在意義就是如此,”巫鹹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時間,“他無法成為一個普通的戀人、丈夫或者父親。這一切你應該早已知道——你不該對他傾注了太多的感情,這非常危險。”“我知道。”她終于輕聲開口,“我一直知道。”“真的麼?”巫鹹蹙眉。“是的,”織莺擡起頭,看着冰族最高的領袖,合起手,“我知道他的命運從出生時便已經注定,我隻是希望在有生之年,他能活得開心一些。”“他從沒有‘活’過。”巫鹹歎了口氣,“織莺,你的錯誤就在于此。”她如遇雷擊,一瞬間隻覺得心底一片冰冷,說不出一句話。“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盡快去看看望舒。”巫鹹陡然轉了話鋒,有些無奈,“聽說他昨天忽然毫無預兆地又罷工了——誰都不知道他抽了什麼風,居然扔下了組裝到一半的冰錐,說不見到你就不繼續工作。整整幾千人都在等他。”“……”織莺沉默着,不知道說什麼好。昨天。那是她和羲铮秘密下聘的時間,他是怎麼感應到的?“去看看他吧,織莺,”巫鹹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不容抗辯,“你是唯一對他有控制力的人,讓他趕緊把冰錐調試完畢,下水啟航——我們的人已經部署好了一切,空桑那邊馬上就要起大亂了,冰錐必須帶着神之手出動,絕不能被拖住了後腿。”“是。”她終于低下頭,輕輕應了一句。即将遠航的冰錐,此刻正停在一間一百丈長、五十丈高的巨大棚子裡,仿佛一個銀白色的巨大梭子懸在空中。這間軍工坊的船塢位于沉沙群島最優良的港口古丹港内,吃水深度可以達到三百丈,西海上的飓風和海潮都無法影響,一向是靖海軍團專用的軍港,同時也是制造新船隻的所在。為了制造冰錐,這裡再度朝廷了擴建,容積擴大了三倍。然而即便如此,此刻的船塢裡還是顯得擁擠不堪。一塊長達二十米的橫闆被吊了起來,鐵索穿過棚頂的滑輪嘎吱響着,一直懸在半空,卻無人理睬。工匠們不知所措地站着,面面相觑,不知道該将這一塊橫闆拼裝在哪個部分——不知道為何,巫即大人昨天忽然發起了脾氣,拂袖而去,扔下了這個爛攤子。這一塊被吊裝到一半的橫闆,也隻能這樣顫巍巍地懸在那裡,不知道往哪裡組裝。冰錐這樣極度精密的機械,光外殼上的各種零件就多達一萬多片,每一片的尺寸都要嚴格打磨,差了一分一毫都不行。而因為外形是弧面,不能用圖紙表達,隻能一邊建造一邊現場成模——沒有圖紙,任是工坊裡再有經驗的工匠也記不住那些成千上萬片的複雜構造,隻有巫即大人這樣的機械天才隻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該放在哪裡,仿佛整個冰錐都已經在他心裡,纖毫畢現,隻等拼圖完畢。如今他忽然罷工去了樓上休息,現場頓時便陷入了停工的尴尬。“糟了,槳不動了!”忽然間,有滿身油污的工匠從艙室裡站出來,驚懼地大呼,“槳忽然卡住,不能旋轉……巫即大人呢?快讓他來看看!”“巫即大人回房間睡覺去了。”匠作監頭目歎了口氣,“誰都請不動。”“都什麼時候了……”工匠喃喃,無可奈何地看着還是支離破碎的冰錐:這是一項機密重大的工程,軍令如山,如果半個月内冰錐還不能下水,這裡所有人都要軍法處理——可偏偏帶領軍工坊的巫即大人以是這般小孩子脾氣,實在是讓人捏了一把汗。“巫即大人呢?”忽然間,又聽到有人問。“不是說過了麼?那家夥睡大覺去了!如果有誰能把他弄出來我願意給他做牛做馬!”匠作監不耐煩地回答,一回頭,忽然臉色大變,“巫……巫真大人?”白袍女子緩步而入,站在巨大空曠的船塢裡,看着懸在空中的機械,輕聲道:“那麼,麻煩去把他叫起來——就說我想看看冰錐的近況。”話音未落,忽然聽到頭頂上的窗子忽然打開了,一個腦袋從裡面探了出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喜悅萬分:“織莺?是你麼?你來了!”少年急不可待地跑過來,一瘸一拐。他平日是一個敏感而自尊的少年,從來不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先天的缺陷,走路時穿着特制的靴子,走起來總是緩慢而平穩。然而此刻在狂喜之下,完全忘了這一切。織莺看着他奔過來,似乎默不做聲地歎了口氣,下意識地微微退了一步,卻還是被他一步趕上拉住了。望舒的眼睛閃耀着喜悅的光:“你終于來啦?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哼,那些老家夥真可恨,居然不讓我見你!”“見我有什麼事?”織莺輕聲問,語氣平靜而克制。“我……”望舒想要說什麼,忽地停住,細細地看着她,眼神有些變化。他的目光令她無端端地覺得不安,微微蹙起了淡眉,問:“怎麼了?”“幾天不見,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望舒喃喃。她微微一怔,不知道怎麼回答,下意識地擡起手摸了摸——在進入船塢之前,髻發上那支簪子已經被她卸下了,然而不知為何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卻一直壓在心上。她甚至害怕看到望舒那清亮如同晨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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