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聽雪樓元氣大傷,在各方虎視眈眈之下,勉強隻能自保。但在這樣力量極其薄弱的情況下,她還是盡了最大的可能派出精銳,去往滇南尋找血薇的主人。可奇怪的是,一撥撥的人馬派出去尋覓,一撥撥的都有去無回,有的隊伍甚至連個音信都不曾發回來,就仿佛蒸發一樣地消失在了萬裡之外的苗疆密林裡——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暗中作對,隻是不知道到底是拜月教還是天道盟?還是……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人?她歎了口氣,靠在了椅子上,隻覺全身空蕩得沒有一絲力氣。這三個月來外面黑雲壓城,她一個人撐着這搖搖欲墜的危局,面對着不知藏身何處的敵人,日夜嘔心瀝血籌劃,從未有過一絲怯意和乏力。然而此刻外敵一退,她卻覺得再也沒有力氣,隻想就此倒下安眠。雖然,她也知道暗中虎視眈眈的敵人絕不會就此罷休,下一輪的攻擊已經迫在眉睫。如果真的有幸找回了蘇姑娘,她肩上的擔子也就輕了一半。多麼可笑……不久前,她還視對方如眼中釘肉中刺,不擇手段要除之而後快。然而到了今日,她卻覺得對方是自己在這個世間唯一可以托付的盟友。如果血薇不歸來,聽雪樓,多半便是保不住了。如果傳承了五代人的基業在她手上毀去,那她就是死了也無顔去見公子。趙冰潔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眼眸裡一片空洞沉寂——自從服用了那個神秘人的解藥後,她的視覺有了微弱的恢複,可看到卻到處都是黑,黑,黑……黑到看不到前塵往事,黑到看不清如潮恩怨,黑到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明和希望。就如她生下來起的每一日。她握緊手中的朝露之刀,手指微微顫抖。抽刀斷水水更流。即便是再犀利無匹的刀鋒,又怎能斬開眼前那一望無際的黑?“握緊這把刀,等到痛不可當時,就以此做一個了斷吧!”很多年前,神兵閣裡那一場對話言猶在耳。池小苔。那個幽閉多年的女子,在将這把刀交付在自己手裡時,眼中帶着淡淡莫測的笑意——那個女子,一定在那個時候就完全看出了她内心深處真正的情愫了吧?她一定揣測着,終究有一天自己會無法忍受,要對所愛之人拔刀。然而,她卻料錯了。和池小苔不同,她野心不大,奢求不多。多年來,她一忍再忍,隻望能在那個人身邊安靜終老——然而命運對她卻太過于苛殘無情,終于将她逼得無路可退。是的,到了最後,她終究要拔刀而起!當痛不可當時,她的确不會束手待斃,會以手裡的朝露之刀來做一個了斷!然而,與池小苔交付這把刀給她的初衷完全不同,她所做的并不是報複,并不是毀滅——相反的,卻是不顧一切、用盡全力地去維護她所愛的人,哪怕由此身名俱裂、生不如死!這,就是她和那個幽閉神兵閣終老的女子所不同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和另一個人完全相同——就如面對着同樣的痛苦,她們卻給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仇恨不是天生的,而心中對溫暖的向往,卻是天生的。池小苔因為始終勘不破這一點,所以最後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她的禁锢卻并未随之解除,一生都被困在了神兵閣裡。但她和她不同。從童年開始,她的一生就注定黑暗冰冷,不能見光,卑微肮髒。但何其幸運,她曾在命運的急流之中與他相遇——他是照入她生命裡的那道光芒,就算那一道光不會屬于自己,隻要遙遙地看着,也會覺得溫暖。她這一生,孤獨無助,從無一絲希望。父母之愛不可得,親友之愛不可得,戀人之愛更不可得。普通人的情感之于她,已然幾近奢侈——然而,卻也正因為如此,在這個沉默的孤女心裡,對愛的渴望卻越發強烈。強烈到近乎于信仰。所以,她絕不會允許有人來奪走那一道光芒!他曾經問過她好多次:“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事實上,那個答案非常簡單。可惜從始至終,她竟然沒有機會對他說出來。“呵……”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日光已經消失,趙冰潔獨自仰起頭,一個人在黑暗裡笑起來了,撫摩着膝頭的朝露,喃喃,“是啊……在痛不可當時,就可以用它來做個了斷……不是嗎?何必那麼辛苦。”她俯下臉去,用側頰貼着冰冷的刀,感覺它在微微地鳴動。是不是,隻要引頸一快,便能和那些苦痛永訣呢?她坐在黑暗裡,想着失去至愛的絕望,想着漫長黑暗的前路,一時間心裡軟弱的情緒漸漸湧起,再也無法控制,竟是忍不住将脖子往鋒利的刀鋒上靠了過去,如同沙漠裡饑渴垂死的人情不自禁地靠近唯一的水源。黑暗中,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瞬間按住了那把刀!“誰?”她大驚,握緊了刀鋒,以為是那位神秘的幕後主使又悄然來臨。然而那隻手穩穩地按住刀,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黑暗裡,她感覺到那個人在凝視着她,不作聲緩緩地俯下身來——她的視覺尚自模糊,在暗中看不到任何事物,隻感到那個人身上似乎帶着濃重的陰冷潮濕氣息,衣衫上有水滴下,一聲聲落在陳年的木地闆上,在空空的樓裡發出細微的滴答聲。“是我。”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伴随着滴答的水聲,“我回來了。”那個熟悉的語氣在瞬間令她如同墜入夢寐。仿佛心中有一道閃電掠過,她霍然仰起臉來,伸手去觸摸對方的臉,失聲道:“天啊!你,你……”然而一聲未畢,她便撞入一個冰冷的懷抱。仿佛在黑暗裡已經看了她很久很久,那隻濕潤的手忽然圍住了她的肩,如同獵豹攫取住了獵物,一把将她深深地擁入了懷裡,用力到幾乎窒息。那隻手在發抖,那個人也在發抖。“我回來了。”他再次說。黑暗裡的擁抱是如此的突如其來,她幾乎在一瞬間停住了呼吸。“是你?……這是做夢吧?”趙冰潔握刀的手一分分松開,最終啪的一聲,朝露跌在了神兵閣的地面上,泛着冷冷的微光。當他松開手時,仿佛生怕那個黑暗裡的幻影會忽然消失,她伸出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失聲:“不!别走!”然而,她卻抓了一個空。他的手是虛無的。她手心裡捏到的隻有一隻空空的袖子,濕漉漉地浸滿了水,一握就從指間沁出冰冷的水來——水裡,還有隐約的鮮血腥味,陰冷而又冷酷。趙冰潔終于再也坐不住,霍然站了起來:“公子!”她睜大了眼睛在黑暗裡摸索,卻是什麼也看不到。那一刻,她臉上終于露出了驚惶不安的神色,一手緊緊拉着那隻空了的袖子,另一隻手卻順着袖子摸了上去。一點點的,摸到了肩膀,脖子,臉龐……是的,是的!黑暗裡站在她身旁的,的确是那個人!那個人,終于從冰冷的水底裡歸來了!“公子!”她摸到了他的臉,還是那樣的冰冷而潮濕,仿佛在水裡已經浸泡了多時,完全沒有活人的氣息。那一瞬,再堅強的女子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公子……是你回來了嗎?你……你是來看我的嗎?”那個人默默地站在她身側,回過手擁着她的肩,沉默。他身上那種潮濕陰冷的氣息逼人而來,衣服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闆上,發出空洞的回響。“我當然要回來。水底很冷啊……”那個人在耳邊輕聲歎息,輕撫她的發際。那種溫柔讓她又是一陣恍惚——十幾年的相處,從未見到過他這樣親近溫柔的舉動。這個歸來的魂魄,似乎和生前的人完全不同。“真的是你嗎?”她不可思議地在黑暗裡問,聲音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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