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銀子。”雪兒冷嗤,“快說正事!”“是是!”馮胖子又吓得一哆嗦,連忙道,“本來花敗了也就罷了,但今年四月是韋太後五十五壽辰,正是牡丹花神主的月份。當今皇上是個孝子,為了讨老人家歡心要在宮中大張宴席。偏偏南渡以後宮裡的牡丹大大缺少,皇上不免頗為失望,所以……”“所以秦丞相就想到再來問你家老爺讨取?”白螺冷笑了一聲,“可笑,别的也罷了,可這禦衣黃哪裡是等閑能找到的?”“就是!還是姑娘英明。”馮胖子哭喪着臉,“聽說昔年我家老爺的夫人擅種牡丹,那棵禦衣黃就是她養的——當時誰不說老爺坐擁名花傾國,卻不料如今竟成個禍根了!”“夫人?”白螺臉色忽然一動,低聲道,“你家夫人會種禦衣黃?”“那是!夫人當年可是汴京裡出名的牡丹好手。”馮胖子忍不住吹噓,立刻又沮喪起來,“但如今又去哪裡找禦衣黃去!偏偏秦丞相隻說:既然當日你能找到一株,今日必也能找到第二株……秦丞相說的話,誰敢回半個不字呀?讓秦丞相不高興了,連嶽爺爺那般人都遭了殃,我家老爺的脖子可也是肉做的!”“誰和你家老爺說我們這裡有禦衣黃了?”雪兒不忿,“真是多嘴!”“是……”馮胖子欲言又止。白螺卻忽然一擺手,也不追問,隻是看着馮胖子,一字一句,“你家老爺,是不是姓徐,表字君寶?你家夫人,是不是葛氏?”馮胖子大吃一驚,“啊?姑娘怎知我家老爺夫人名諱?”“啪!”白螺臉色更是蒼白,忽然把手裡的茶盞重重地放到桌上,茶水潑了出來。她俯下身一把揪住馮胖子衣領,厲聲問:“那麼你家夫人呢?她如今在哪裡?”這次不但是馮胖子,連雪兒都吓了一跳。感覺到女子眼中可怕的光芒,馮胖子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不大清楚……我、我是三年前才到侍郎府的……聽說在南渡的時候,夫人和老爺失散,在江上遭遇金兵,合、合家跳河死了,船艙裡隻留下了那一盆禦衣黃。”“什麼?”仿佛被重擊了一下,再也支持不住,白螺揪着胖子衣領的手垂了下去,半晌喃喃自語,“巾兒,巾兒……你竟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馮胖子被勒得喘不過氣,此時連忙松松領口。一低頭,忽然間臉色吓得發青——在被白螺抓過的地方,衣領上留下一個殷紅的血手印!他看向白衣女子,發現她的指尖正滴下血來,再仔細一看,原來她一身黑衣上多處有滲血的痕迹。“啊呀!鬼呀!”這樣可怖的情狀,隻吓得他屁滾尿流,馮胖子再也不管不顧,四腳并用往門外爬去。然而不等他爬得幾步,脖子又是一勒,雪兒揚鞭把他提溜了回來,冷笑,“我家小姐還沒許你走呢!”這下又被摔得不輕,馮胖子眼冒金星,躺在地下哼哼唧唧半天說不出話來。“讓他走吧。”白螺似是倦了,揮了揮手。“小姐,幹嗎不讓我多教訓他一下?”看着那個豪仆七歪八倒逃離的背影,雪兒嘟着嘴嘀咕,“你看他把顧大娘打成那樣!真是狗仗人勢!”然而白螺卻許久沒有回答,雪兒正在奇怪,忽然聽到寂靜的堂中爆發出一聲啜泣。白螺抓住了扶手,脫力一般地垂下頭去,聲音微微發顫,“雪兒,葛巾死了……葛巾死了!”“什麼?葛姐姐?”雪兒脫口叫了起來,“她、她二十年前不是好好地嫁人了麼?”“徐君寶……徐君寶。”白螺臉色蒼白,低着頭,叫了幾遍這個名字,半晌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葛巾,你可是看錯了這個趨炎附勢的卑鄙小人了!”二十年前,正是大宋宣和五年。亡國之禍已迫在眉睫,然而帝都卻歌舞依舊。汴梁的天津橋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勾欄瓦肆裡喧鬧連天,酒樓歌館絲竹笙歌,綠窗朱戶,十裡爛銀鈎,到處都是一片繁華升平的景象。“賣花……賣花咯!”已經遲疑了很久,眼看天色不早,橋頭上,布衣荊钗的女子終于怯生生地開了日,吆喝出了第一句,同時把簍子裡的花木搬到外頭,“上品的牡丹——姚黃魏紫玉樓春,大家來看看,都是上品的牡丹!”背簍一開,裡面的姹紫嫣紅就露了出來,吸引住了來往行人的目光。此時正當宣和年間,宮裡王公貴族耽于享樂,大興土木造固遊冶,也搜羅奇花異草充實後庭,皇帝更是設立了花石綱,在杭州又特設明金局,天下凡是有新奇點的花草,全被收羅一空人了汴京。這種風氣也彌漫到了民間,小家小戶也養株花草作為消遣,酒樓茶館裡,談的多是今日某園又有何種花當季,某家得了什麼新奇花草。何況是在天子腳下的汴梁城,此風更盛。所以女子隻是一揭開背簍,頓時便有衆多人圍了上去。“我來看看。”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中,一個高瘦中年人排衆而入,饒有興趣地在花前彎下腰來,細細翻看花葉花莖,一副行家裡手的樣子。“啊?連蔡二爺也來了?”旁邊人群立刻沸騰起來,有幾人就賂着笑臉湊了上去,“您老人家來鑒賞一下這幾株牡丹吧!蔡二爺人富貴,也當買最富貴的花了!”“果然是魏紫!”沒有理睬那些人的阿谀,看到一株已經蓄起了花苞的牡丹,高瘦中年人吸了一口氣,忙問,“姑娘,這牡丹怎麼賣?我全要了。”“一百……一百兩銀子一株。”布衣女子低下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價。“這麼貴?”高瘦中年人心中一喜,知道眼前五株全是難得一見的名品,一百兩算是撿了一個大便宜,然而卻是不露聲色地壓價,臉現為難之色,“看樣子是姚黃魏紫——但是有的連花苞都不曾有,誰知道開出來是啥樣?色差一分,價便差了十倍昵。”“客官盡管放心。除了姚黃魏紫玉樓春,剩下來的兩株,一株是綠蝴蝶,還有一株是禦衣黃——都是好花,我不騙你的。”見對方有一口氣全買下的意圖,布衣女子眼睛微微一亮,“如果您一起買下,還可以少五十兩。”——一起買下也好,這樣她就可以早些回家,不用在那麼多人前抛頭露面了。“姑娘莫開玩笑,牛吹得大了會飛——綠蝴蝶和禦衣黃據說是洛陽才有的稀世名品,移到外地便多半無活。”仿佛抓住了對方的破綻,蔡二爺冷笑起來,“連大内皇宮的禦衣黃都是一年一度在開花之時從洛陽快馬送來,你居然能在汴京種出禦衣黃?笑話!吹的吧?”“才不是昵!”布衣女子一下子擡起了頭,滿臉憤怒,仿佛這樣的疑問大大損害了她的尊嚴,“如果閣下真有眼力,自然能看出這是最正品的禦衣黃,何必這樣诋毀人!”她一把抱起牡丹,回頭就走,“你這樣說,我不賣給你了!”蔡二爺本來隻是想冷言壓價,撿個便宜,然而在女子擡頭怒視的刹那,卻被那樣的豔光絕色所震懾,不自禁心神一蕩——居然是個國色!雖粗服蓬首,也難掩其美,更何況此刻傾國名花相映,更是動人心魄。論起來,就算是相爺府邸裡,也不曾有可以比拟的美人吧?那個布衣女子匆匆将幾株牡丹放入背簍,準備去别處叫賣,然而方要離開,眼前卻是擋了一隻手。蔡二爺回過了神,又嬉笑着湊了過來,拉住她的背簍,“好好好,姑娘,一株一百兩就一百兩……二爺也不缺那幾個錢,随我到我府上去取吧。”“我不去!”布衣女子憤怒起來,掙紮着奪回那隻簍子,執拗地道,“我說過不賣給你了!”“呀,小丫頭不知好歹!蔡二爺肯買你的花算是你的福氣了。”旁邊有幫閑開口,笑嘻嘻地起哄,“看來是個鄉下丫頭,不知道我家二爺是什麼身份吧?當朝蔡太師可是二爺的堂兄弟!嘿嘿,還是乖乖随我們回去,不會少了你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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