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爾不知該如何回答。“既然凰羽娘娘送了這麼貴重的禮物,您就該把玉佛好好的供在堂上,”蕭女史淡淡的開口,“否則便會落人口實——要知道,白日裡娘娘殺百靈,其實是殺給你看的。”燈影憧憧,女官翻着書頁,低聲淡淡說了一句,驚得阿黛爾猛地擡頭。“那個侍女百靈,事實上是司馬皇後生前安插在娘娘身邊的耳目,”蕭女史在燈下微微冷笑,聲音平靜從容,“娘娘心明鏡也似,隻是不說而已。如今皇後薨了,便找了一個合适機會借刀将其殺了——所以公主根本不必内疚。”阿黛爾愕然,不出聲的倒抽了一口冷氣。“但是呢,今日的事傳出去,外面都會說公主刻薄淩人,為一個小錯生生打死貴妃的貼身侍女——倒是一箭雙雕。”女官翻着書卷,然而卻破例沒有講授任何一章的意思,“此事遲早傳入皇上耳朵裡。隻怕未見到公主之面,便會留了一個嫌惡的影子。”阿黛爾怔在那裡。書頁上正翻到《女誡》的第九篇,裡頭是曆代大胤賢德皇後們的事迹,記載了那些後宮的主宰者是多麼賢良淑德,“不妒”、“謙卑”、“順從”……等等等等,仿佛這個衆星拱月的深宮是如此和諧美好的地方。然而,從這個老宮女口裡說出的事實,卻是如此觸目驚心。蕭女史想了一想,低聲:“公主可曾知道西宮娘娘的出身?”阿黛爾遲疑了一下:“聽說……好像不是胤國人?”“原來連西域都知道啊……可見出身的卑賤就如烙印一樣無法掩飾。”蕭女史唇角浮出一絲冷笑,接着道,“不錯,凰羽娘娘閨名叫做方柔嘉,原本是越國的一個巫女。”“巫女?”阿黛爾忽然震了一下,臉色瞬的蒼白,仿佛想起了什麼。“是啊,在東陸,除了信奉佛教的人之外,還存在着很多信奉各種神靈的人。比如月神,火神,河神——尤以越國的巫風最盛。”蕭女史盡量簡潔明了的解釋,“那些供奉神的廟裡住着巫女,她們靠着占蔔兇吉為生,在節日裡主持各種祭祀。她們在身上刺上各種圖騰和符咒,穿上要召喚神靈附體的服裝,然後在鼓聲裡跳舞,祈禱豐收和平安。”阿黛爾忽地道:“凰羽夫人的身上……也有圖騰紋身麼?”“當然,越國人無論男女都有紋身的習俗。”蕭女史微微一笑,“但隻有巫女才會紋滿全身,以示神旨——凰羽夫人是侍奉鳳凰的巫女,所以身上紋着的是一隻展翅的鳳凰,才有了‘凰羽’的封号。”“那麼……”阿黛爾張了張嘴,仿佛想說什麼,又停住。“好了,不說這些,”蕭女史意識到自己說的遠了,頓了頓,繼續道,“在十年前越國被滅時,凰羽夫人被司馬大将軍所得,身上尤自替新死的丈夫帶着熱孝——也是奇怪,巫女不能成婚,她又哪來的丈夫?大将軍見其美貌非凡,便獻給了公子。”“公子?”阿黛爾還沒回過神,茫然的問。“皇上的長兄舜華,”蕭女史解釋了一句,微微冷笑,“當時公子權傾一時,上下誰不想讨好他呢?”“可是……”阿黛爾終于回過神來,詫異,“如今娘娘不是在後宮麼?”“呵,是啊,”蕭女史喃喃,“也不知道為什麼,公子沒有留下她。”女官冷笑起來:“誰想到,那個越國寡婦一入宮,便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呵,當時皇帝可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呢!居然就夜夜專寵,聖眷十年不衰。”阿黛爾愕然睜大了眼睛,看着蕭女史。“不過,這一來這可把司馬大将軍氣壞了,覺得公子獻美入宮,乃是處心積慮挑撥帝後之間的關系——從此兩人就開始生分了。”蕭女史回憶着往事,“後來公子下野,司馬大将軍開始以國舅身份臨朝,權傾朝野,幾次想除掉凰羽娘娘——這一鬥,就鬥了好些年。”蕭女史一邊說着,一邊給公主倒了一盞茶,目光在書卷上遊離不定:“不想到了最後,卻還是娘娘赢了。”阿黛爾想起入宮前出殡的皇後靈柩,微微歎息。那個死去的女人伏在棺材上哭泣,雙目流血,那種怨毒和不甘幾乎令她窒息——這個被冠以“以巫蠱之術詛咒皇帝”的前任皇後,一定是懷着憎恨死去的吧?“皇後……難道是被她害死的麼?”她喃喃。“哦,這種話可千萬不能随便亂說,公主!”蕭女史笑了笑,冷然,“不過說起用巫蠱之術詛咒人,宮裡有誰比得過巫女出身的娘娘呢?”“啊……”阿黛爾張大了嘴,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低呼。模模糊糊裡,她明白了在她到來之前,大胤的後宮裡必然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凰羽娘娘手段高超,深得皇上寵愛。孝端皇後薨了之後被封為皇貴妃,地位在三宮之上,從此更無顧忌——今日名為拜見,實為立威,就是要公主在未入宮前,便見識一下她在後宮裡生殺予奪的權力。”蕭女史不再糾纏于這個話題,微微冷笑起來,“隻是可憐了百靈那妮子,白白做了殺給雞看的猴子。”阿黛爾吃驚地看着她,發現老婦的眉目之間仿佛藏了一把刀,寒意逼人。“滿姨……”少女喃喃,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樣。“公主,臣妾姓蕭,單名一個曼,宮人稱呼曼姨,”女官淡淡的笑,“不是‘滿’姨。”“滿?蠻?”阿黛爾吃力地發音——希伯萊語發音中無去聲,少女舌頭卷起,抵着下颚努力吐聲,認真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愛。年老的女官看着燈下少女皎潔如月的容顔,眼神微微松動,似乎有什麼溫暖的神色彌漫起來。“曼!”阿黛爾終于找準了音節,清晰地吐字,“曼姨!對不對?”“嗯。公主真聰明——”女官微笑起來,枯槁多年的臉漸漸舒展開來,“如果好好用心,說不定還能保全自身。”說完了這句,她便又長時間的沉默。夜風溫柔,吹起檐角鐵馬叮當。外面隐隐有一陣女樂喧鬧之聲,似從骊山更高處傳來,帶來醉生夢死的氣息,笑語歡谑,歌吹彈唱,顯然是熱鬧已極。“聽到了麼?”蕭女史唇角露出一絲笑,“那就是公子。”“公子?”阿黛爾詫異,“就是方才你說的那個人麼?”“是啊……骊山西南角是公子的行宮頤風園。下野後他便長居于此。”蕭女史側頭聽了聽,笑容忽地變得深不見底,“你聽,每到夜來那裡就變得如此熱鬧。如今為了慶祝皇上迎娶西域教皇國的公主,各國的使者都雲集帝都——聽說連衛國的公子蘇也來了。這一來,那裡可更加是夜夜歡宴了。”阿黛爾有些不解:“大胤的皇室貴族,都是如此麼?”“不……公子并非你所想的那樣。”蕭女史搖了搖頭,眼神嚴肅起來,“他是大胤皇帝的長兄,生母為先帝正宮甄皇後,出身高貴無比——他少年時便名動天下,名列東陸四公子之首,是一個非凡的人物。”阿黛爾遲疑,望了望外面的夜色,遠處高樓上燈火輝煌,中宵不息,隐約傳來歌姬美妙的歌聲,穿透黑夜,随着夜風散落滿了骊山。“聽,這是阿蠻的歌聲……大胤最著名的歌姬,一曲千金。聽說昔年皇帝也曾幾度邀其入宮,卻均被婉拒。”蕭女史悠然道,“世人都說她深愛着公子,居然不惜自降身份,作為侍女跟随左右——”阿黛爾聽着那高樓上缥缈的歌聲,雖然聽不懂,也不禁有些癡了。蕭女史遙遙聽着,卻因了那樣的歌詞而有些神思恍惚起來,随着節拍微微低吟:“迢遞高城百尺樓,綠楊枝外盡汀洲。“賈生年少虛垂涕,王粲春來更遠遊。“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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