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宦官想了想,隻道:“翡冷翠公主美麗非凡,确如神仙中人。”“哦?是麼?”美人放下折扇,伸手夠了一支翡翠象牙的細長水煙竿,似是漫不經心:“比起之前那個梅妃若何?”青年宦官遲疑了一下,如實道來:“梅妃與其相比,黯然無光。”“哦……”美人拖長了聲音,抽了一口煙,忽地一笑,“呵~那麼……”美人揚起秀麗的下颔想了一下,吐出了一個禁忌的名字:“比起弄玉公主若何?”“弄玉公主?”冷不丁聽到這個被刻意遺忘多年的名字,青年宦官吃了一驚,沒有即刻回答,很是想了一想,才小心翼翼地道:“奴才肉眼凡胎,實在難分軒轾。”“哦?弄玉生前可是胤國第一美人。”倚着欄杆,懶懶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美人嗤地一笑,擡眼望定了對方,神色忽然淩厲起來:“聽你那麼說,看來那個翡冷翠公主不是一般的美貌啊……那麼,端康——她比起我來又若何?!”“比起娘娘來……”忽然被殺了一個回馬槍,端康措手不及,支吾,“各擅勝場而已——娘娘就如國色天香的牡丹,豔冠群芳;那丫頭不過是翡冷翠的玫瑰罷了,如何能比得上娘娘?”“翡冷翠的玫瑰……”喃喃念着那幾個字,美人忽然狠狠将身旁茶盞摔在地上!“連你都那麼說……連你都那麼說!”她厲聲,煩躁地将手中水煙竿敲在欄上,喃喃,“好一個西域公主!——美貌絕倫,出身高貴,家大勢大,而且,還比我年輕十幾歲!”“娘娘……”端康吃了一驚——多年來,還從未見過凰羽夫人如此失态。“不行,”凰羽夫人忽然停住了手,冷然,“非殺不可!否則,壞大事!”“娘娘莫心急,”端康連忙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這事得慢慢來——那丫頭身邊有高手在,上一次去的人隻有枭一個活着回來。若這麼快就要第二次下手,奴才覺得……”“我知道。”凰羽夫人冷然擡起了臉,凝望着碧空,一字一字開口,“她欠我們二十三條命——我都會記得的。這些血,不能白流。”“是。”端康低聲回答,“奴才明白。”凰羽夫人金色的尖利指甲無聲撫摩過扇面的絲綢,忽地道:“現在沒有旁人,不要再自稱奴才。”風華絕代的女子仰望天空,喃喃:“端康,我記得你是誰——你所做的一切,也絕不會是白白的犧牲。”“是。”年輕宦官的臉上微微一動,平日奉承小心的神色褪去了一瞬,露出了誰也看不透的奇異表情來。“如今她身邊都有誰?”凰羽夫人冷冷問,“羽翼剪除幹淨了沒?”“除了那個叫做羿的護衛,其他都除掉了。”端康低聲禀告,“剩下一個年老的嬷嬷,也隻差一口氣就要見閻王了——奴才也已經安排了兩個伶俐的侍女過去見機行事。”“這樣啊……”凰羽夫人喃喃,“訓導女官是哪一位?是蕭女史麼?”“是的。”端康輕聲,“一貫都是她。”“蕭女史?”凰羽夫人眼神陰沉地望着滿院富麗堂皇的花朵,唇齒間透出冷意:“能在這個後宮安然無恙呆上幾十年,肯定不是簡單人物——隻是那麼些年來,連我看不透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說,她到底圖的是什麼呢?”“奴才不敢妄自揣測。”端康沉吟,“但至少這十年來,她不曾對娘娘有絲毫不利。”“也是。”凰羽夫人點頭,“能活那麼久,必然是個識時務的人。”她垂首想了片刻,露出恨恨的表情來:“都怪那個公子楚多事——呵,那麼多年來蟄伏不動,如今終于按捺不住了?”凰羽夫人冷笑起來,“我知道他遲早會動手的——他那種男人,怎麼會是沉迷于酒色之人?”沉吟片刻,凰羽夫人一拂袖站起,來到了水閣裡:“遲早都要來,擇日不如撞日——百靈、雪鵑,備禮備轎!我要去頤景園會一會那個未來的大胤皇後去。”“可是……”雪鵑遲疑着上前,“今晚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哦?他都已經半個月不曾來回鸾殿了,為什麼今晚巴巴的又想起來?”凰羽夫人冷笑,卻是不屑一顧,“讓他等一等就是,或者去其他妃嫔那裡歇着也行——随便他。”骊山高處入行雲,仙樂聲飄處處聞。骊山離開皇城隻有五十裡,山明水秀,樹木蔥茏,向來是大胤王室的行宮。從山腳到山腰,錯落有緻地遍布着苑囿,共有頤年園、頤音園、頤景園、頤風園四處。朱樓畫棟,金碧輝煌,連綿一直堆疊到白雲深處。山上遍布着茂盛的森林,一直連接着龍首原,也是王室每年狩獵的區域。其中頤年園本為大胤天子的行宮,後賜于了越國亡國之君東昏候;頤風園為皇帝長兄的苑囿,而其他二園無人居住,這次為了接待遠道而來的西域公主一行,便早早派人打掃了頤景園,布置妥當,以便迎入貴賓。大殿金碧輝煌,巨大的銅人立在四别院的中心,伸手托着金盤承接天上的玉露,白玉雕刻的台階一層一層似無盡頭——雖然隻是王室夏日的行宮,也奢侈得令人驚歎。阿黛爾端坐在鑲嵌着翡翠的紫檀椅子上,看着那些來拜見的大胤诰命貴婦——那些東陸的貴族女人都穿着有寬大袖口和長長衣襟的絲綢衣服,舉止端莊,走起路來衣帶飄飄,宛如禦風而行,卻不發出絲毫聲音。她們穿着一種綢緞縫制的鞋,鞋底用白玉镂空成的花朵,内中填上了香粉,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朵香氣撲鼻的花。一切都和翡冷翠舞會上,那些穿着束腰鲸骨禮服的西域貴婦們不同。阿黛爾保持着典雅高貴的微笑,在她們下跪的時候颔首,微微擡手,做禮節性的回應——事實上,那些人在說什麼她一句也聽不懂。龍首原驿站遇襲以來,從西域陪嫁來的随從幾乎死傷殆盡,蘇娅嬷嬷又重傷不起,為了讓未來的皇後不至于無人服侍,大胤皇室從宮裡派來了一隊新侍女。領頭的是一位年長的女官。那個五十許的老婦人姓蕭,單名一個曼字,面容冷肅枯槁,沉默寡言,一雙眼睛冷芒四射。資曆頗深,聽說在先帝在位時便擔任過掌書使,如今更是宮中的司禮女官,上下均稱呼其“蕭女史”,入宮較久的宮人也稱其為“曼姨”。東陸向來以“女子無才便是德”為準則,然而這個女官卻知識淵博,通曉古今,甚至精通西域諸國的語言。入宮多年,深得聖眷,曾随侍先帝出入上書房養心殿,每有大事辄先問其之意,凡有所詢,無不應對敏捷,深得神照帝稱許。但或許因為容貌平平,她入宮數十載,随侍多年卻一直不曾受寵封妃。但也正因此才逃過了神照帝死後被殉葬的命運,沒有如其他十六位妃嫔一樣被白绫賜死。自先帝死後,她更是泯然于衆,默默無聞。在後宮那麼多年,累遷至今也隻是個六品女官。但三十年來每一位後妃在入宮之前都會經過她的調教,包括如今寵冠後宮的凰羽夫人——因為資曆驚人,做事老道,曆經多次宮廷風波卻履險如平地,這個老婦在後宮凝聚起了着無形的威望,令人摸不清她的深淺。而如今,新一任的皇後即将入宮,負責随侍的自然又輪到了她。每日裡,她隻是靜靜的站在陰影裡,不說一句話,但阿黛爾的一舉一動卻完全逃不過她的眼睛。隻要白日裡有絲毫舉動不符合禮儀,無論是弄錯了進餐的次序,還是行走起坐的姿态不符合宮中标準,到了晚上的訓導時間就會被委婉的一一指出。在白日裡,除了應酬接見朝廷命婦之外,她需要向宮中的掌書使學習東陸的華語,而每到晚膳後,還要用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來聽蕭女史講解《女誡》和《六禮》,據說這是先代大胤皇太後親自執筆留下的著作,幾十年來一直是後宮女子必須遵循的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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