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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頁(第1頁)

&ldo;是……是麼?&rdo;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手指擡起,似乎想要去擦拭她眼角接二連三滾落的淚珠,卻又縮了回去。她的懷抱溫暖而柔軟,她的淚水灼熱而流淌,在她懷裡,他幾乎像是一個孩子一樣顫抖起來。&ldo;是麼?我是活着的……我是活着的!&rdo;他喃喃,眼裡忽然間燃起了一點希望的光芒,喃喃,&ldo;太好了,織莺‐‐隻要聽到你的這一句話,我就算是真的活過來了!&rdo;她死死咬住了嘴唇,看着眼前的人。不,按理說,他應該隻是一具人形的機械‐‐可是,從他嘴裡吐出的卻是能震撼人靈魂的話。他的眼睛是如此幹淨明亮,沒有元老院裡那些人的深沉莫測,就像是從未沾染過塵埃的天空。那雙眼睛裡是有靈魂的。是的,他是活着的……和她一摸一樣!然而,當他冰冷的嘴唇試探着吻上她額頭的時候,她卻仿佛被燙着了一樣,猛然往後退了一步,失聲:&ldo;不……不可以。&rdo;望舒僵立在那裡,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想了一想,仿佛為了掩飾,他走過去将桌子上散落的零件重新拿了起來。雙手靈巧地動着,迅速将那隻夜莺重新組合,片刻間,那隻鳥兒又活靈活現地跳了起來,站在了架子上。&ldo;讓它代替我來陪伴你吧!&rdo;他若有深意地低聲,&ldo;在無聊的時候如果和它聊一聊,說不定會有一些驚喜‐‐有很多話我不曾對你說過,卻告訴了它。你如果想知道的話,可以試着問它,你會……&rdo;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織莺:&ldo;你會知道某些答案。&rdo;織莺還是沒有說話,沉默地站在那裡,淡淡的金色長發如霧氣一樣掩住她的容顔,她咬着嘴角,微微顫栗着,似乎方才那個落在額頭上的吻令她的靈魂久久不能平靜。望舒知道她是不會再和自己說什麼了,隻能歎了口氣,最後一次看了一眼織莺,将手伸向了緊閉的門:&ldo;那麼,我走了‐‐你一路上多保重。&rdo;忽然間,她在他背後開口:&ldo;不要告訴元老院!&rdo;&ldo;什麼?&rdo;望舒頓住了手,吃驚地回頭看着她,卻發現織莺一瞬間擡起頭來,緊張地盯着他,眼神雪亮,&ldo;記住,回去就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千萬不要告訴元老院你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告訴他們你制造了夜莺。否則,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rdo;她的語氣裡有難以掩飾的關切和恐懼,令望舒顫了一下。原來,畢竟她還是在意自己的。雖然對自己而言,早已已經沒有什麼&ldo;生死&rdo;的問題。望舒沉默了一下,努力裝作無所謂地笑了笑:&ldo;他們如果知道了又會怎樣?殺了我?‐‐那樣就再也沒人給他們做那些複雜得要死的殺人武器了。&rdo;&ldo;你啊……畢竟不懂得人心的複雜和險惡。&rdo;織莺苦澀地笑了一下,隻是擡頭凝望着他,輕聲道,&ldo;無論如何,好好的等着我回來‐‐那之前,你一個人在帝國要照顧好自己,不要令巫鹹大人和元老院生氣,知道麼?&rdo;聽到這樣溫柔的囑托,少年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ldo;我一定會等到你回來。&rdo;望舒凝望着她,慎重地許諾。他指向自己的心髒,仿佛那裡真的有一顆心在跳躍一樣,&ldo;就算你走了之後,這個國家再也沒有一個人對我好,我也會保護好自己。&rdo;他低聲:&ldo;不過你也要答應我,這次去雲荒一定要平安回來。&rdo;&ldo;好。&rdo;織莺點頭,眼裡淚水漸湧,&ldo;我一定回來。&rdo;&ldo;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去雲荒找你!&rdo;望舒認真地道,一字一句許下諾言,&ldo;無論你在哪裡,我都一定會把你找回來!&rdo;‐‐碼頭上,送行的人看着沉在水底下一動不動的冰錐,臉色各異。&ldo;已經下去半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出來?&rdo;蒼老的巫姑嘀咕着,眼神疑慮,&ldo;那個小家夥纏着巫真在裡面呆了這半天,到底想做些什麼?&rdo;&ldo;還用想麼?&rdo;旁邊有人冷笑了一聲,&ldo;望舒喜歡織莺,誰都知道。&rdo;&ldo;嗤,&rdo;巫姑忽地笑了一聲,&ldo;一個金屬做成的機械人,居然還說什麼喜歡!‐‐我也真佩服巫真,居然有耐心和這個東西周旋上那麼久。莫非是……&rdo;首座長老巫鹹沉下了臉,嚴厲地看了她一眼,令她不由自主收了聲。&ldo;巫真她雖然年輕,卻一直是個深明大義的孩子,知道輕重緩急,&rdo;巫鹹緩緩開口,給事情下了定論,&ldo;她不會做出什麼不顧大局的事情來,你們不用多慮。&rdo;話音未落,隻見水面微微一動,一個艙室從冰錐裡脫出,浮上了水面。艙門打開,少年蒼白着臉,一步一瘸地從裡面走出,手足并用地爬上了碼頭‐‐他的姿态有些笨拙,身體的平衡也控制得不好,爬上來的時候幾乎一個踉跄跌倒。然而他卻沒有顧得上這些,隻是臉色蒼白地往前走。&ldo;該出發了。&rdo;巫鹹低頭看着腳底的大海,發出指令。聽到了元老院的号令,闾笛将軍在水底敲響了鐘,和岸邊所有族人和同僚做最後的告别。鐘聲從海底深處傳來,沉悶而悠長,仿佛一聲聲模糊的嗚咽‐‐那個龐然大物無聲無息地啟動,宛如一條遊魚在深海裡劈開波浪潛行而去。在同一瞬間,望舒站在海邊,眼裡的淚水終于無法控制地滑落。&ldo;織莺……織莺!&rdo;他顧不得元老院的人都在身邊,隻是放聲呼喊着她的名字,用盡全力,一瘸一拐地跟随着冰錐跑到了棧道的盡頭,眼睜睜地看着它消失在大海深處,捂着臉頹然坐在了碼頭上,肩膀不停地微微抽搐。&ldo;天啊……他居然還會哭!&rdo;巫姑低聲叫了起來,&ldo;天機公子太了不起了!&rdo;&ldo;閉嘴。&rdo;巫鹹眼神瞬地淩厲。巫姑打了個寒顫,立刻噤聲。&ldo;你知道望舒現在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麼?居然還敢說這種話!&rdo;巫鹹低聲,似是對着所有元老院的人冷冷警告,&ldo;如今白墨宸雖然被暫時調離了前線,困在雲荒帝都,但是空桑人的軍隊并沒有撤回,還在時刻威脅着我們!他們的兵力是我們的三倍,如果不是望舒‐‐&rdo;他指了指那個坐在海邊的孤獨背影,語氣肅然:&ldo;如果不是望舒制造了射日弩,将我們軍隊的作戰能力大幅度提升,我們早就無法抵抗了!&rdo;元老院的人齊齊沉默,許久,負責軍事的巫彭元帥歎了口氣:&ldo;大人說的是。望舒一個人可以抵得上十萬雄兵,絕對是帝國不可或缺的人物。&rdo;&ldo;但是,他畢竟是一個異類。&rdo;巫鹹語氣低沉,&ldo;我心裡有分寸。&rdo;首座長老并沒有再說什麼,離開衆人緩步走向望舒,在他背後停了下來‐‐獨坐的少年并沒有回頭,然而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當巫鹹停下來的時候,他的啜泣便停止了。望舒挺直了肩背,咬住了嘴角,眼神裡透出一股倔強。&ldo;我知道你舍不得織莺的離開,不過她隻是出去執行任務,過幾個月便會回來,你也不必太過于傷心了。&rdo;巫鹹歎了口氣,語氣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ldo;快些起來,回軍工坊離去吧!射日弩還沒有全部‐‐&rdo;話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住了。望舒轉過頭來,靜靜地看着他,那一雙眼睛是璀璨的湛藍色,仿佛洗過的天空一樣潔淨,卻又透着一股奇特光芒,明亮中透出隐隐冷酷。那種眼神和他平日的摸樣大不一樣,令巫鹹居然心頭猛然一跳,忘記了下面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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