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快來看看我給你的禮物,織莺!&rdo;望舒松開了手,語氣帶着孩子一樣的歡喜,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膀,&ldo;睜開眼睛吧。&rdo;織莺站在那裡,不知為何,許久不敢動上一動。許久許久,她耳畔卻聽到了一聲奇異的聲音:&ldo;睜開眼睛吧!&rdo;‐‐那個聲音,乍然一聽之下是同一個聲音,似乎隻是望舒再度重複了一遍。然而,對于她這樣對望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來說,卻顯得有些說不出的奇特和詭異。她猛然一顫,睜開了眼睛,失聲:&ldo;誰?誰在這裡說話?&rdo;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個從艙頂垂落的精美黃金架子,架子上停着一隻美麗的鳥兒:赤褐色羽毛,尾部呈現美麗的紅色,腹部羽毛的顔色由淺黃到白色,嫩黃色的喙子,一雙眼睛烏溜溜地看着自己,澄澈無邪。那是一隻美麗的夜莺。然而,從它嘴裡卻吐出了望舒的聲音:&ldo;睜開眼睛吧!&rdo;從那鳥兒張開的喙子裡,她清楚地看到一排精密的機械齒輪!那一卷薄薄的帶子從鳥細細的咽喉裡平順地滑過,居然擦出了和人類一模一樣的聲音。天,這難道是……織莺因為恐懼而往後猛然退了一步,幾乎把站在身後的少年撞倒。&ldo;怎麼,吃驚吧?&rdo;望舒卻看着她笑,眼神得意而雀躍,&ldo;我叫它&lso;小莺&rso;,可聰明了‐‐我教了它幾百個句子,快來試試,随便你問什麼它都能答應!&rdo;織莺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那隻架子上的夜莺,臉色蒼白地說不出話來。看到織莺沒有配合,望舒有些沮喪,但是為了示範,他還是擡頭問那隻夜莺:&ldo;你是誰?&rdo;那隻機械鳥兒居然真的回答了:&ldo;小莺。&rdo;望舒得意地看了一眼織莺,繼續問:&ldo;你為什麼叫小莺?&rdo;&ldo;因為,我是被主人做出來送給織莺的禮物,&rdo;那隻夜莺回答,聲音曼妙如歌唱,&ldo;十二月十二日,是織莺的二十二歲生日。&rdo;望舒得意洋洋地回過頭,看着她:&ldo;怎麼樣?厲害吧?&rdo;&ldo;……&rdo;然而織莺卻隻是怔怔地看着他,又看看架子上的那隻機械鳥,臉色慘白,渾身顫栗。&ldo;這、這是你做的麼?&rdo;許久,她才啞着嗓子問,&ldo;你居然做出了這種東西?&rdo;&ldo;當然!除了我,這天下還有誰能做出這種東西?&rdo;望舒在那裡得意的笑,露出孩子氣的表情,&ldo;這次的旅途很漫長,我又不能陪着你‐‐當你想要找人說話的時候,不妨試試它吧!你會發現它比你想象的更聰明,真的。&rdo;織莺看着少年得意的表情,孩子似的惹人憐惜,她眼裡卻露出了痛苦之色。&ldo;你不該做這種東西,&rdo;她喃喃,&ldo;望舒,這太殘忍了……&rdo;&ldo;為什麼?&rdo;少年愕然地看着她,&ldo;是說我第一次做這個東西,還沒有盡善盡美麼?&rdo;望舒看到她沒有顯得太高興,不由得也有些悻悻,嘀咕,&ldo;主要是因為時間很緊,我隻來得及教給了它六百二十七句對話,都用帶子封存在了它的身體裡,成為了它的&lso;記憶&rso;。在這個範圍内,你可以和它進行簡單的交流‐‐可是一旦超出了這個範圍,問了太複雜的問題,它就不懂了。比如……&rdo;他轉過頭,想了一想,問:&ldo;小莺,你覺得對冰族而言,破軍是什麼樣的存在?&rdo;架子上的夜莺果然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卡在了那裡,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咕噜噜地轉了半天,才一本正經地說:&ldo;在任何情況之下,天神都不會用鐐铐來束縛他所創造的人類;他使他們的生活經常發生變化,從而得到啟發。&rdo;望舒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轉頭看着織莺:&ldo;看到了吧?當你問了一些太複雜的、我沒有設定過的問題的時候,它的&lso;記憶&rso;就紊亂了,隻能随便從記得的那六百二十七句裡面挑選一句回答你‐‐比如你問他我們什麼時候能回歸雲荒大陸?它可能會說&lso;織莺最愛吃嘉禾&rso;。這就是好玩的地方。&rdo;他讨好地看着她,本以為能從她那裡得到表揚,然而,當他看到織莺臉色依舊蒼白,臉上也并無半點笑容的時候,少年不由得不安地沉默了。&ldo;怎麼?你……你不喜歡小莺?&rdo;望舒絞着手,有些緊張地問,&ldo;不喜歡麼?&rdo;不等織莺回答,顯然這句話符合了記憶裡的某一句,架子上的鳥兒忽然開口搶答:&ldo;不行,一定要喜歡啊!&rdo;&ldo;……&rdo;這句不合時宜的話在此刻顯得分外古怪,回蕩在艙室裡。織莺一直反常地沉默着,定定看着這隻活靈活現、具有了人一樣智慧的機械鳥,臉色慘白如死,雙手顫抖着伸出,似乎想要去抓住那隻夜莺,卻又仿佛燙着一樣縮了回來,頹然坐在了椅子上捂住了臉,喃喃,&ldo;你……你為什麼要做出這麼一個東西來?!&rdo;&ldo;為什麼不可以?&rdo;望舒滿臉困惑,用無辜的眼神看着她:&ldo;你要出去很久,那些神之手又是一群瘋子,我不能陪在你身邊,怕你路上寂寞,所以就做了一個夜莺陪你說說話……而且,你也快要生日了,難道我不該送你一個天下無雙的禮物麼?你叫織莺,它叫小莺,這不好麼?&rdo;織莺顫了一下,眼裡忽然有淚水如雨而落,又怕外面的闾笛将軍聽見,隻能拼命地捂着嘴,哭得全身顫抖:&ldo;可是……可是……你造出的這個東西不在軍工坊軍需物資名單上的東西,萬一被元老院的人知道了,他們會,會……&rdo;元老院?望舒坐在那裡,默默地看着她,仿佛似明白了什麼,身子蓦地一震,眼神也變得複雜而痛苦,隐隐竟掠過一絲猙獰。停了片刻,他站起身來,反手關上了艙室的門。這是設計來給織莺休息睡卧用的艙室,密閉效果非常好,門一關,外面的一切聲音便頓時遠去,裡面簡直靜谧得連掉一根繡花針都聽得見。織莺無法壓抑的啜泣在艙裡回蕩,小莺呆呆地站在架子上,眼珠子骨碌碌地轉。望舒看了哭泣的女子片刻,神色苦痛而陰沉,忽然走了過去,一把将那隻架子上的夜莺抓起,右手靈巧地一扭一拉,頓時把夜莺的頭顱拆卸了下來!織莺吃了一驚,失聲低呼:&ldo;你做什麼?&rdo;&ldo;既然你不喜歡,那麼,它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rdo;望舒淡淡地說,随手将那隻鳥兒拆得四分五裂。他動手很迅速,很快那隻可憐的夜莺已經被肢解。貼了羽毛的空腔裡密密地布滿了各色機簧,正在嘀嗒地運行着。那是金屬、火漆、水晶、木材綜合組成的身體,沒有絲毫的溫度和生機。望舒捏着斷了頭的夜莺,在織莺面前将它細細肢解,一個個零件地攤開放在桌面上。仿佛是看着一場屠殺,織莺轉過了頭去,咬着嘴唇,微微顫抖。&ldo;夠了!&rdo;終于,她忽然拍案而起,仿佛無法承受似地大喊,&ldo;别這樣……夠了!&rdo;望舒被她那樣的語氣震了一下‐‐在記憶中,織莺對待人和人一直都是素雅有禮的,親切而溫柔,從未有過絲毫情緒失控的時候,而這一次她竟像是被人逼到了絕境,胸口急劇地起伏着,臉色蒼白地拼命克制住自己。&ldo;你……&rdo;他仿佛想問什麼,又仿佛有些明白了過來。&ldo;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它了‐‐它會讓你想起我,對麼?&rdo;望舒将最後一個零件放在了桌子上,定定地看着她,開口,&ldo;在你們這些&lso;人&rso;的眼裡,我和它其實是一樣的……都是冰冷的金屬機械,是非我族類的怪物!是不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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